松 林 之 都(1)

伊拉龙已经在杜维敦森林里走了很长时间,开始渴望看到开阔地带和田野,哪怕是一座大山,而不是茫无涯际的树林和灌丛。即使他和蓝儿从空中俯瞰,也只是看到连绵起伏的绿色针叶林,一直伸展到天边,犹如滔滔碧海。

有时候,头顶的枝叶很厚,你简直搞不清太阳从哪个方向升起来,从哪个方向落下去。由于这个原因,再加上景色如同一辙,伊拉龙经常迷失方向,无论阿丽娅和利菲恩多少次不厌其烦地为他指明东南西北。要不是精灵们指路,他知道自己会在杜维敦森林里转悠一辈子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碰上下雨天,由于密密的云层和厚厚的树叶,林子里黑咕隆咚,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仿佛被埋进了地下深处。雨水积在头顶乌黑的松叶上面,然后像小瀑布那样从一百多英尺的上空洒落下来,浇在他们头上。在这种时刻,阿丽娅会施展魔法,在她的右手上方亮起一团绿光。这是洞穴般幽暗的森林里的唯一光线。他们会停下脚步,挤在一棵大树底下,等着暴雨过去。即使到了那个时候,在此后的几个小时里,只要稍稍一碰,积在树叶上的雨水也会洒他们一身。

他们向纵深驰骋,渐渐接近杜维敦森林的中央。树木越来越粗,越来越高,树与树的间距也越来越大,树枝也就有了更多的伸展空间。光秃秃的褐色树干犹如高大的柱子,一直伸展到上面肋骨状的天篷。天篷朦朦胧胧,看不分明,足有二百多英尺高,比斯拜因山或博尔山里的任何树木都要高大。伊拉龙绕一棵干树转了一圈,足足走了七十步。

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阿丽娅。她点点头,说:“这说明我们快到埃勒斯梅拉了。”她伸出一只手,含情脉脉地搭在身边一根节节疤疤的树根上,像是在抚摸一位朋友或情人的肩膀。“这些树属于阿拉加西亚最古老的生物。精灵们自从最初见到杜维敦森林以来,就一直对它们倍加爱护。我们尽一切努力来帮助它们长得枝茂叶繁。”一缕淡淡的光线穿过头顶的翠绿色枝叶,把她的胳膊和脸部染成了金黄色,在昏暗背景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明亮。“我们已经在一块儿走了很远的路程,伊拉龙,现在你快要进入我们的天地。脚步要轻,因为这儿的大地和空气都是沉甸甸的,充满了回忆,一切似乎都是……今天不要再跟蓝儿飞了。我们已经惊动了一些保护埃勒斯梅拉的卫兵。偏离这条小路是不明智的。”

伊拉龙微微点头,回到了蓝儿身边。她蜷曲着躺在一片苔藓地里自我逗乐,从鼻孔里喷出一阵阵烟雾,望着它袅袅散去。她开门见山地说:这儿地方宽敞,现在我可以待在地上。我不会再有什么困难了。

很好。他骑上了马,跟随奥利克和精灵们继续朝着空荡荡、静悄悄的森林进发。蓝儿在他的身边爬动。她和几匹白马在半明不亮的光线中闪闪发亮。

伊拉龙对周围的美丽景色着了迷,停下来欣赏片刻。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地久天长的感觉,仿佛密密的松树底下的任何东西在过去的一千年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时间似乎已经陷入沉睡,永远不会醒来。

下午晚些时候,昏暗中突然看见一个精灵站在他们面前。从树缝里射下的一缕明亮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他穿着飘逸的袍子,弩上挂着个银圈。他看上去有点苍老,但很有气质,神色安详。

“伊拉龙,”阿丽娅悄悄地说,“把你的手心和戒指给他看。”

伊拉龙伸出并抬起右手,让对方先看见布鲁姆的戒指,再看见他的亮掌。那个精灵微微一笑,合上眼睛,伸出两条胳膊表示欢迎。他保持着这个姿势。

“道路已经畅通。”阿丽娅说。悄悄一声令下,她的马继续向前走去。他们绕过那个精灵―就像河水遇到一块风吹雨打的石头从两边分流那样――等大家过去以后,他挺直身子,两手一合,就像照亮他的光线那样消失了。

他是谁?蓝儿问。

阿丽娅说:“他是智人吉尔德林,米欧兰德拉家族的王子,凡蒂尔的白焰部落的酋长。自杜菲斯库拉卡年代,即我们与龙族的战争以来,他一直是埃斯特梅拉的守护人。不经他的允许,谁也进不了这座城市。”

又走了四分之一英里路,树木渐渐稀少,树梢的缝隙里透进了斑驳的阳光,照亮了前进的道路。接着,他们从两棵互相靠着的古树底下走过,停在一片林中空地的边缘。

地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鲜花。从粉红色的玫瑰,到蓝铃花和百合花,春天瞬间即逝的宝贝铺满了大地,犹如一堆堆的红宝石、蓝宝石和蛋白石。令人陶醉的香味吸引了一群群熊蜂。右边,一条小溪从一排矮树后面汩汩流过,两只松鼠绕着一块石头互相追逐嬉戏。

起先,伊拉龙觉得这很可能是个鹿群过夜的地方。但是,在继续观察的过程中,他开始看到丛林和树木之间有好多小径,柔和的光线照亮了通常会有赭色阴影的地方。他还看到有一种树枝和鲜花状的古怪图案,这一切都很细微,差一点忽略过去。他所看到的这些情况并不完全是自然形成的。他眨了眨眼睛,他的视觉突然发生变化,仿佛眼睛上戴上了一副镜片,一切都变得有棱有角了。这些是小路,没错儿。那些是花朵,没错儿。但是,他原先以为的一大堆树木,实际上却是漂亮的楼房,直接长在松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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