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首先来到邦尼·福克斯位于西奈松西大楼的办公室。候诊室内空无一人。福克斯的专职接待员是一名叫格拉迪斯的妇女,不苟言笑。她证实医生的确不在。
“她在上面的北大楼,今天不会来这里,”格拉迪斯说,眉头一直都紧皱着。“你来这儿拿档案?”
“不是。”
麦凯莱布向她道了声谢,和格莱夏埃拉转身离开。他清楚格拉迪斯的言外之意:福克斯在北大楼,即医院的六楼查房。他们穿过三楼的走廊径直往北,然后坐电梯来到六楼的心血管科和移植病房。麦凯莱布随身携带着沉重的皮包,这么一路拎过来越加发觉得吃不消。
麦凯莱布曾是六楼的常客,熟门熟路。格莱夏埃拉还穿着护士服,更不会受到怀疑。麦凯莱布在前面带路,领着格莱夏埃拉穿过走廊,经过左侧的电梯来到移植等待病房和术后恢复病房以及护理站,在这些地方找到福克斯的可能性很大。
他们沿着走廊前行,一路上麦凯莱布不时透过敞开的房门向里张望。他没有看到福克斯,里面绝大多数是躺在床上虚弱的老人。这些病房里的病人都在等待心脏移植,靠机器维持着生命。这些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越来越短暂,接受移植的机会越来越渺茫,而心脏也会跳动得越来越虚弱。路过一间病房时,麦凯莱布一眼看到他曾遇见过的男孩,只见他坐在床上看电视,整个房间里就他一个人。他穿着病号服,袖口里露出弯弯曲曲的连接线和导管,连接到监护仪和其他各种仪器上。麦凯莱布确认房间里没有福克斯后,目光马上移向别处。这么小的病人最让人受不了,他们实在不应该作为病人存在。他们的器官原本应该充满活力,而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开始衰竭;他们纯洁无辜,却不得不接受生活给与的残酷教训,有时这种教训甚至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一瞬间,麦凯莱布的脑海里又闪现出埃弗格莱兹大沼泽的画面:一大帮侦探聚集在“魔鬼深潭”的汽船上,束手无策。就在那个地方,他失去了信念,不再认为一切的存在都有充足正当的理由。
他们很走运,转了个弯就是护理站,麦凯莱布一眼看到邦尼·福克斯斜倚着柜台式长桌,正从头顶架子上抽出一份病例。她刚站直,一转过身就看到了他俩。
“特里?”
“嗨,医生。”
“怎么回事?你……”
“不是,不是,一切都好。”
他举起双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那你来这儿干吗?你的档案在我的办公室。”
她注意到格莱夏埃拉,可显然没认出她。她原本看到麦凯莱布就一脸不解,看到护士打扮的格莱夏埃拉就更疑惑了。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拿档案,”麦凯莱布说,“可不可以让我们找个房间单独呆上几分钟?我们得跟你谈谈。”
“特里,我正在查房。你不应该来这里,更不应该指望我――”
“事关重大,医生,真的事关重大。就给我五分钟时间,我敢打保票你会同意的。到时候要是你反对,我们立马走人。我会拿回我的档案,立刻消失。”
福克斯懊恼地摇了摇头,转身瞅瞅柜台后的一名护士。
“安妮,空的是哪几间?”
一名护士凑到她左侧,手指在写字夹板上移动,挨个查找。
“十,十八,三十六,随你挑。”
“我在十八,这离科斯洛先生最近。要是他按铃找我,告诉他我五分钟后就到。”
说到“五分钟”这几个字时,她严厉地注视着麦凯莱布。
福克斯走得很快,领着他们沿着走廊往回走,来到六一八病房。麦凯莱布最后一个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然后把沉重的皮包放在地板上。福克斯坐在空的病床上,把病例搁在身边,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麦凯莱布感觉得出她的怒气明显是冲着他的。
“你有五分钟时间。她是谁?”
“这是格莱夏埃拉·里弗斯,”麦凯莱布说,“我跟你提起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