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型拼图 2(1)

麦凯莱布只能通过眼角扫到监护屏,屏上面布满了银白色和黑色的光点,心跳像幽灵般时隐时现,而缝合血管的胸钉像黑色的大号铅弹一样排在胸口。

“差不多就在这儿,”只听一个声音在讲。

那嗓音是从右耳后传来的。是邦尼·福克斯。她的声音总是那么冷静沉着,一听就知道出自专业人士之口。听到这个声音,麦凯莱布心里很安慰,绷紧的弦松了下来。他看到导管蛇形的曲线在X光透视区移动,沿着动脉进入心脏。麦凯莱布闭上了双眼。他很不喜欢这个医用钩,医生说感觉不出,事实上他总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好了,别这样。”福克斯柔声安慰他。

“好的。”

“别说话。”

终于找到地方了。麦凯莱布联想到鱼线顶端那小小的鱼钩,贪吃的鱼儿吞下了钩上的诱饵。他睁开双眼,看见细细的导管还留在心脏深处。

“好,我们取到了,”她说,“现在拉出导管。表现不错,特里。”

麦凯莱布的头不能动,虽看不见她,却感觉得到她在拍自己的肩膀。心导管撤出后,她用镊子夹起一沓纱布压到他脖子的切口处。角度非常难受的头部固定器总算松开了,麦凯莱布慢慢伸直脖子,用一只手来帮助活动一下脖子上的肌肉。接着,邦尼·福克斯医生的笑脸出现在他上方。

“觉得怎么样?”

“再说什么都没用,反正都完了。”

“过会儿我再来看你。我得去检查血液,并把切片组织送到实验室。”

“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待会儿。待会儿见。”

几分钟后两名护士把麦凯莱布的床推出导管室,推进电梯。麦凯莱布很反感被当作行动不便者,他原本可以自己走出去,但这违反医院规定。心肌活检后,病人必须平躺着。医院总有医院的规定,跟大多数医院相比,这个西奈松医学中心的规定好象比哪儿都多。

麦凯莱布被推到六楼的心血管科。护士推着他经过东走廊,走廊两边的病房里住满了病人,有些是已经移植了心脏的幸运儿,有些还在等待器官。路上看见一间病房的门开着,麦凯莱布朝里面瞥了眼:一个男孩儿躺在床上,身上插满管子,连接到心肺机上。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穿西装的男子,麦凯莱布猜想他是男孩的父亲。他两眼怔怔地注视着男孩,目光空洞。麦凯莱布又看了眼仪器,那上面的数说明这孩子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一切都在靠仪器维持,到时候父亲那同样空洞的眼神所注视的恐怕就是一副棺材了。

护士推着麦凯莱布来到病房,把他从金属担架移到病床后就离开了。麦凯莱布在床上等着。根据以往的经验,六个小时后福克斯才会露面,具体的时间得看实验室里血液分析工作的进展情况如何,以及她什么时候去取报告。

来这之前他早有准备:旧皮包里塞满了过期杂志,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原先这皮包是装电脑的,还有不计其数的案卷。

两个半小时后,邦尼 福克斯走了进来。麦凯莱布放下那本《船只修补》。

“哇,好快啊。”

“在实验室里可没这种感觉。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脖子好像被人踩了好几个小时,又酸又痛。去过实验室了?”

“去过了。”

“怎么样?”

“一切正常。没有排异反应,所有指标良好,我很高兴。下周有望降低强的松剂量。”

她边说边在病床的餐桌上铺开实验报告,重新核对这令人鼓舞的结果。刚才她提到强的松,这是她为麦凯莱布精心配制的药物,麦凯莱布每天早晚两次服用。上次他特意数了一下,早上他得吃十八颗药丸,晚上十六颗。船上的医药箱不够大,放不下所有的药瓶,他不得不利用前舱的储物舱。

“太好了。”他说,“一天刮三次胡子,我烦透了!”

福克斯合上报告,从床头柜拿起写字夹板,匆匆扫了一遍病情一览表上的问题,开始麦凯莱布每次来都要回答的例行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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