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啄问他:“你要去看外人?”
“嗯,我想听他谈谈外面的事情。”
乙骨先生太凶了,没办法找他谈。橘花很怕乙骨先生那尖锐的眼神。
有一次橘花鼓起勇气问他话,但是他只是狠狠地回答:“外界是很无聊的地方,你不用知道。”在那之后,橘花就不敢去找他了。已经离开村子的庚大人是个温柔的人,但是他后来当上禁卫,就不能问他这些问题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向大镜的禁卫问起关于外界的事情吧。
阿啄鼓起黑色的脸颊,似乎对橘花总是提及这个话题感到不耐烦。
“你说这种话,又会被你妈妈骂哦。”
阿啄遇到任何事情都会一马当先想要凑热闹,唯独对外界的消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点倒是很不可思议。他说过,他就是对外界没有兴趣。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在说谎,而是真的没兴趣。
“而且,你知道千本家在哪儿吗?”
橘花摇摇头。他不太熟悉西村的地理环境。除非像菅平家那样的大人物,他才认得出来。
“阿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爸一年前带我去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是傍晚,所以我也不太记得了。而且我也不打算大老远跑去看外人。”
橘花早已料到阿啄的回应会很冷淡。如果野长濑叔叔还在,一定会如橘花所愿,带他去看外人。叔叔是唯一肯认真倾听橘花梦想的挚友。他只能和叔叔谈论梦想……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涌起对野长濑叔叔的思念,并感到有些哀伤。
“阿啄,杀死野长濑先生的凶手还没找到吗?”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阿啄看他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似乎感到相当无奈。事实上,橘花每隔十天就会提起一次,当然会让人感到不耐烦。不过橘花每次问阿啄,心中都期待着会有新的进展。
“没找到。”
每次的对话都几乎完全相同。
“他应该是自杀吧。虽然以自杀的情况来看,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不过如果是凶杀案,大镜一定会惩罚凶手。”
杀人犯手上会出现黑绿色的斑纹。那是相当显眼又丑陋的斑纹,大家一眼就可以看出谁是凶手。这就是大镜的惩罚。
“可是这半年之间,都没有听说有人手上出现斑纹。所以他应该是自杀没错。”
“也许是因为叔叔不相信大镜,大镜才没有惩罚凶手。”
“不管杀死谁,都算是杀人犯吧?”
阿啄有些狐疑地看着橘花。这段对话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橘花每次谈到这里就接不下去了。凶手会受到大镜的处罚,出现斑纹——这是不会错的。
死去的爷爷常常说,他小时候曾经看过杀了人之后手上出现斑纹的人。
“一定有差别……”
橘花虽然嘴硬,但他其实也不太确信。阿啄有些不怀好意地说:“搞不好是庚大人杀的。他已经离开了,就算手上出现斑纹我们也不会知道。”
“庚大人不会做那种事。”
“既然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那大概就真的是天罚了吧。”说到这里,阿啄发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连忙安慰快要哭出来的橘花。“反正,我得到任何消息一定马上告诉你……不过看样子,大人应该也不打算寻找凶手了。毕竟除了你之外,大家都不喜欢他。很多大人看他死了,反而觉得很高兴。”
阿啄虽然口无遮拦,却也相当诚实。
“弟弟呢?”樱花问。母亲只回答:“他出去玩了”。她的语气虽然像是在抱怨,却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大概只觉得无可奈何吧。
“她太宠弟弟了。”樱花心想。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再不回来,太阳就要下山了。”
母亲担心地说。樱花不是这个意思,母亲却不了解。她只会替弟弟感到担心。不,也许她只是故意装作不了解的样子。
“樱花,你是哥哥,要做个好榜样。”
母亲又说。她以前就一直这么说。他跟弟弟明明只差一岁。
如果没有弟弟,他是否能够像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一样,得到应有的宠爱?樱花心中突然产生了这个疑问。
但他用力摇摇头。
去想这种问题也没用。他现在如果愿意,其实也可以尽情偷懒。但这样一来母亲就会感到相当困扰,所以他才要努力工作。
也因此,他心中的不满才会无从宣泄。
樱花重重地坐在餐桌前。他闻到酱油又甜又辣的味道。今天的晚餐大概是筑前煮①[①?将鸡肉、蔬菜等炒过后,以酱油和砂糖炖煮的料理。
]吧。筑前煮是母亲最擅长的料理。
这时玄关有人喊“我回来了”。这是弟弟的声音。他显得有些疲惫,大概是玩累了吧。
“你回来啦?”母亲从厨房回应。
樱花忍不住想要教训弟弟:至少也得帮母亲做点家事吧?但即使说出口,弟弟也只会耍赖。他相当清楚。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好几次。
“哥哥,你回来了?”弟弟没有换下肮脏的裤子,一脸天真地问。
看到他这个样子,樱花更加生气。
“嗯。”
“对了,哥哥,你知道吗,昨天村子里来了一个外人。那家伙听说有点奇怪。”
弟弟兴奋地说。这家伙一定完全不了解其他人的烦恼吧?或许他根本无心去了解。
如果没有这家伙,自己也不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了。
樱花突然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