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旗帜喊叫的国王应该自己去举旗帜,”恩斯特·弗里德里希于战后写道,这是绝妙的一句话。这位激进的和平主义者曾经想出用双手折断一把枪作为反战象征,这一象征至今仍适用于反战者。他用10年时间收集照片,收集至今从未发表过的照片。1924年,他的《以战争反战争》一书出版,德国人首次看到了战争的真面貌――不仅仅是以往这些战争。这是第一本描写战争残酷的书。180张来自军事档案馆和军医院的照片,它们以前均被检查机关封锁着,尤其是那些来自军医院的照片。
人们几乎不忍正面看着这些经塑造过的、“被打碎了的面孔”,这些人也不敢互相对看,所以,住着这些病人的医院出自这一原因也就没有镜子。这些被修整得可怕的战争受害者根本就不敢回家,他们担心在家属的脸上看到惊恐。他们宁可让家里人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已经失踪了,而留在医院里那些像他们一样的人中间。这样的医院在德国有,在英国有,在法国也有。
开始,这些“被战争捣碎了的人”在市内医院的特殊部门治疗,因此可以拍摄在治疗中的外科医生,可以参观人造鼻子、人造眼睛、人造耳朵的制造,石膏模型陈列室亦可参观,这些石膏模型是整修被摧毁面孔时用的。后来这些人从市内医院转到了乡下,治疗机构在森林里,看守严密,因而产生了多种传说。这些样子难看的人过着艰难的日子,他们和外界隔绝。这些活着的死人,他们的面貌根本不是那些绝望地盼着自己失踪儿子的父母们所能想象的,他们往往只能人工喂养――很简单,因为他们的嘴和下巴被枪弹打掉了。弗里德里希不仅展现照片,他还为这些残废军人的照片配上恰当的信息:
“直至今天,在军医院里还有面貌可怕的残废军人躺着,人们还得不断在他们身上做手术。许多不幸的战争受害者都已经接受过30至35次手术,个别人甚至经受过四十几次了。对好几千人的治疗至今尚未结束,还有许多人必须人工喂养。”
每个参战国都有截肢者、残废军人、战争盲人,战胜国有,战败国也有。人们已经对他们习惯了,他们受到官方资助,按国家计划治疗。有关这些情况,不仅有来自德国的照片。在照片上可以看到刚截肢不久的单臂军人在练习如何用一只手臂射击和命中。“同时代人在这些战争的受害者面前闭上眼睛。”雷纳·费边在《战争影集》中写道,因为没有人愿意仔细看,“只有那些在黑色书籍和展览会上向人们展现失去了脸面或部分肢体、但没有失去生命的士兵照片的和平主义者和反战主义者敢于正视。”
弗里德里希从小就把跟战争有关的东西看得比一切事物更宝贵,尤其是德国的东西。“用纸做的小军帽就是当年戴在杀人者头上的钢盔!这孩子先用气枪练习,后来自然地就用猎枪射击了!用木头做的小刀就是当年用来刺进人体的军刀”。
他的书于圣诞和平后10年问世,是写给“所有国家的战争思想家、战争指挥家、对战争有激情的人看的”。当然也是给国王、将军、总统和部长们看的。他建议为武器祝福的神甫们把它当圣经看。他在许多照片中展示了战争的本来面目,不管战争是怎样的,它就是让男儿们流血的游戏。“这本书向读者展现了在战壕里拍的照片……万人墓的照片……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人可以出来作证,说这些照片不是真的、不符合真实情况”。
恩斯特·弗里德里希要揭穿人们已经习惯的英雄之死的谎言,要“撕掉面具”,要驳斥“祖国和光荣”之类的“美丽的战场短语”。通过照片的力量生动形象地描写这一人类厮杀的景象,因为照片比一千句话更有说服力,因为“所有国家所有人的词汇都不够用了”。谁以后还要认同这一被称为大规模谋杀的战争,就把谁关进精神病院。他允许有一个例外:如果上面的人愿意亲自去打仗,那么我们以魔鬼的名义让他们去打。这位和平主义者甚至欢迎他们去打仗,因为这样可以保证他们互相铲除。“每10个鼓吹战争的报纸撰稿人中,就得留下一个为战士的生命做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