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夏天(2)

牧长林和牧太太每天都充满希冀地为生活奔忙着。牧长林说他已经打听过,在地铁表演虽然不稳定,但只要坚持上若干年也是能买上房子的。牧太太就更是中国劳动妇女的代表了。牧太太本来在一家牛肉面馆儿洗碗。洗碗工是餐馆里最低的工种,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你。那些从香港来的厨师本来就瞧不起大陆移民,可没少给牧太太气受。我们就商量着哪天一起去吃那家餐馆,非要用北京人的挑剔来挑面条的毛病,杀杀他们的狂妄。可还没等到我们攒足了情绪去收拾牧太太打工地方的厨师,牧太太就被解雇了,原因很简单,时间长了该涨工资了。牧太太在《星星生活报》上看到一则招聘启事:西人工厂,聘熟练车衣工,待遇优厚。牧太太没敢耽搁就求了我们送她去面试。工厂很远,我们捎她过去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本以为是要拿头牌的,到那里一看,排队的人已经绕着工厂的小楼转了一圈,基本都是中国人,可能中国人以缝纫见长吧。牧太太站在了队尾,招呼我们快走,我们还没走,她就很快变成了队中。

“我记得在《北京人在纽约》里,像车衣厂这类的工作是最底层的工作,不要求语言,是个人就能进去。怎么到了加拿大,连这样的工作都要排长队等面试。”在离开的路上,我对向东说了我的疑问。

多伦多是个不势利的城市,敞开了怀抱欢迎各路移民。多伦多又是一个“吝啬”的城市,来了不给你机会。大多数人都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来的,先苦后甜,但吃苦的机会都不那么容易找到。

“哎,加拿大工作实在是太难找了。”向东感慨地说。“本来机会就少得可怜,我们这些移民因为语言的限制,机会就更少了。打个比方吧,你就说前台接待员吧,以前你们在外企最瞧不起的,就是这样一份简单的工作,现在让你在这里做,你做得了吗?你一接说英语的电话就哆嗦,紧张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恨不得一头钻进小黑屋里打。咱们再说售货员吧,你在国内会干这样的工作吗?肯定不会的。在这儿你想做人家还不让你做呢。所以说大家都扎在这种不需要太多语言的工厂,什么制衣厂啊,灯泡厂啊,饼干厂啊都是中国人。哎,进去了的人就觉得幸运,你可以说他们幸运,每天扎在一起挺热闹的,反正在加拿大,革命工作不分高低,没有人会瞧不起你的。可从另一方面讲,整天扎在一起就变成了恶性循环,语言越来越差,也就更没有机会找其他工作了……唉,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吗?我真是打心眼儿里感谢我爸我妈让我学了样本事,小时候他们打我,逼我练琴,现在看来我爸我妈真是太英明了,再不行我也能教学生,要不然我今天也得排在这里。”

还是张先生一家潇洒,除了陪女儿到处上课就是尽情享受多伦多夏日的清凉与美好。他们家潇洒是有原因的,张先生已经决定在暑期过后就回中国了,留下老婆在这里陪女儿上学。张先生即将彻底变成一个太空人,在加拿大和北京之间飞来飞去。他回去的主要原因是放不下他那边的生意,人不在就荒了,虽然张先生的资本很雄厚,但这一年多在这里待的也让他这个有钱人心虚,生怕坐吃山空把老本给吃没了。张先生想回去的另一个原因是觉得加拿大的生活实在太寂寞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光顾那久违了的洗浴中心,足底按摩……要不他就找哥们儿喝酒,最好哥们儿带上几个漂亮的女孩儿,既饱了眼福,又不犯错误。每次国内的哥们儿通电话,问起张先生在加拿大过得怎样,张先生就说:我们在加拿大学习做人。朋友一听,做人?张先生一定是在加拿大忙着撒种生小孩。

张先生一家办的是投资移民,不要求语言,有钱存在加拿大就行。相比下,张太太说英文的胆子要比张先生大,张太太人很聪明,她把常用的单词抄在纸上,贴在墙上来对付英文电话,特别是那句“Wait a moment”,她特意把它用黑笔写在了手背上:尾摸门特。一天,张太太果然接到了一个英文电话,她想让对方等一下,去叫女儿来听,一翻手背,咦,那“尾摸门特”竟没有了,这才想起头天晚上洗澡给搓掉了。张太太一下慌了神儿,怎么也想不起那四个字,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她一把扣了电话,头晕得直想吐。张太太心想,这电话看来是不能再接了,时间长了非整出心脏病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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