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财富女王
这么洋洋洒洒的一大段文字只是招聘一个文秘而已,而且真正能够算录取硬性要求或用人标准的仅仅只是四个字:富有梦想!在香港那个弹丸之地,为了找一个合适的文秘而郑重其事地大做宣传的公司可真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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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晓民有两个姐姐,一个比他大八岁,另一个比他大十岁。对于他那个中年丧夫的母亲来说,崔晓民简直成了她的掌上明珠。像大多数在女人们呵护中长大的城市八零后一样,崔晓民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必成大事的人——尽管眼前来看还不大得志,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充满尊严。
作为一个有尊严的男人,不管多么不满自己手头的工作,但是当别人硬要把这个饭碗夺去,又限期让他走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如此失落,就像一匹找不到伯乐的千里马,不能跻身于宝马良驹的行列,如今连拉水拖粪的活计都被剥夺了,同时被剥夺的还有那份粗鄙的“草料”。
失业的事情,崔晓民一直对女友王露菲守口如瓶。他实在是太看重这个女朋友了——从初恋至今,四年来他心无旁骛。尽管对方并非国色天香,但他一向认为“有感觉”才是感情的关键。好男人早晚都是要被抢光的——崔晓民迫切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王露菲并非所托非人。
其实,早就盼望着和王露菲走进婚姻殿堂的崔晓民心底也有隐忧——如今下岗赋闲,养活自己都还苟且,何以成家?
正是因为眼前的困境,崔晓民才会咬咬牙来求路安安这位原先的老上级,帮他找一条求职新出路——毕竟,他还是喊对方一句“安安姐”的。
路安安想,以职业化的眼光来看,今天崔晓民的求职之举实在是漏洞百出。以此类推,自己这位多日来奔波于各大写字楼、像撒传单一样四处分发简历的老部下,一定是糗态百出、四处碰壁。
“晓民啊,”路安安半是安慰半是同情地拍拍崔晓民瘦弱的肩头,“找工作,首先要学会好好推销自己!”
“推销自己?”崔晓民不解地望着路安安,“难道让我头上插个草标,到赵主席门前吆喝……”
崔晓民不合时宜的幽默引得路安安哈哈大笑,“晓民啊,”路安安本想给他一项项指出今天的求职漏洞,但转念一想,恐怕他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这些,说不定还会打击他找工作的信心,于是决定帮人帮到底,“这样吧,今天在天润中心正好有成功学讲座,如果感兴趣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回中心,说不定听讲座能给你带来一些启发。”
很快出租车停在北三环主路边的一处院落旁,门前中英文对照的大牌子提醒着路人——天润中心到了。这是一座闹中取静的两层独栋别墅,门前停了十几辆豪华私家车。
崔晓民看着这些车就眼睛发光,啧啧称赞,咽了一下口水,盯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车说:“我可买不起这车呀!”
“普通人看到好车都跟你想的一样,觉得自己买不起,而成功人士的思维是:我要想办法怎样才能买得起!”
崔晓民脸一红,一缩脖子,不说话了,乖乖跟着路安安进了大门。
一进天润的办公区就能感受到天润公司浓厚的企业文化:从大厅的展示区到楼道里,一路赫然挂着“天润生物日化国际公司(中国)”的LOGO和宣传海报。其中刘思洁和美国总部两位公司创始人Zoltan(周坦斯) 和Greg(葛瑞格)的大合影高挂在正面墙上,非常醒目。路安安不失时机地介绍道:“看到照片上的两位美国人了吗?他们是天润美国公司的创始人,都是年轻草根时创业的,现在是年逾花甲的老先生,据说是两名犹太人,四十年前在美国家中的阁楼里创建了最初的天润公司。”
崔晓民此时只可仰视,叹道:“真了不起!”
路安安点点头,用崇敬的口吻说:“是啊,这两位老人一开始是一家营养品公司的直销员,后来带领着营养品公司的许多营销队伍开展天润事业,当年就创下了八十万美元的营业额!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两位老人当时整合那家营养品公司的人才,就没有我们今天白手起家的机会了!”
崔晓民频频点头,在照片下流连了片刻,看到前台一字排开是三个带电脑的座位,座位上是三个水嫩嫩的女孩子,一色的灰色套裙配粉红色领结,负责接听电话和给客人登记。
“排场不小啊,”崔晓民啧啧称赞,“光前台就用了三个人!”
“就这还忙不过来呢!”安安也有点掩饰不住她的“天润自豪感”,“前台很重要,是公司的门面,接听电话和接待来访客户,一秒钟也离不了人,要是人手少了,恐怕连吃饭、上卫生间的时间都没有了!”
“真人性化!”崔晓民四下张望,赞叹道。
绕过大厅前台枝繁叶茂、香气扑鼻的摆花,转过满满一大瓶亭亭玉立的白色马蹄莲,路安安轻轻敲开培训室的门。
双开门里面露出半张脸和一副小眼镜,安安轻声地对小眼镜说:“小何,培训开始了吧?这是我朋友崔晓民。你带他进去听一下,让他划我的听课卡就行了。”
小何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说:“好的,安安姐。今天是发展新人……”
“晓民,你可以好好听听,”路安安回头叮嘱崔晓民,“不一定真的加盟天润团队,但是学习其中的理念,对你一定有帮助!”路安安这话说到崔晓民心里去了——找到了崔晓民的需求,邀约他和跟进他就会比较顺畅。
“安安姐,”小何拉拉路安安的袖口,“那待会儿新人跟进……”
“对我这位老朋友,就先不用跟进了,”路安安笑笑,“一切由他自己决定。”路安安心里很清楚,好奇和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崔晓民一定会加入天润的。
崔晓民狐疑地点点头,跟着小何进了培训室。
目送着崔晓民在门后消失,路安安才舒了一口气,抬手看看表。突然间,手机响起。
“安安,今天的聚会你还来不来?”电话那头传来蓝雨嗔怪的质问,“你想把我们都饿死吗?”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路安安一个劲儿道歉,“刚才一忙给忘了。”
“限你二十分钟之内出现!”蓝雨煞有介事地下着最后通牒,“否则……”
路安安没有听到“否则”之后的话,因为她已经挂了电话,像一阵风般转瞬间冲出大门。毕竟,蓝雨,还有她的男朋友云克利是路安安在北京最好的朋友,何况今晚的聚会还有自己的那个他——卓诚。
在出租车上刚刚坐定,手机里就收到一条短信,短短的几个字:“安安,生日快乐!”是卓诚发来的。路安安这才猛然想起,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日!
难怪白天的时候,蓝雨打来的聚会电话神神秘秘,真难为这些好朋友了。路安安心里隐隐生出一种温柔,脸上的笑意悄悄绽开,映得眼前华灯初上的街景似乎也无限美好起来。
尚品咖啡厅坐落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四合院内,据说咖啡厅的主人是个外国艺术家,因为多年生活在北京,已经变成个中国通。作为标志之一,院门口停放着一辆上世纪60年代产的老式红旗轿车。那斑驳的车身,正无声地向来往的客人释放出一丝淡淡的怀旧情怀。咖啡厅里的布置是老外眼中的中国特色的样子,五六十年代的红木家具,仿制的当年毛主席坐过的藤椅,还可以看到很多以雷锋为宣传画面的火柴盒、明信片等。随迎宾小姐绕过几处门廊和假山,安安走进了仿古红漆大门后的咖啡厅。
蓝雨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香槟色的T恤,白色七分牛仔裤,线条柔和的鹅蛋脸,柳絮一样清淡的眉毛从来不描。蓝雨本来就不爱花心思打扮,仗着肤色白,更是随意穿各种古怪颜色的衣服,倒有她自己的味道。头发是凉快清爽的短发,整个人看着还像个没出校园的大学生。蓝雨在一家英文杂志社做文字编辑,一周工作五天有五天是在加班。蓝雨的手是天生拿笔的,她总把自己的两只手拿到眼前端详,然后叹道:“可惜了,我这个人手比脸长得美,天生是拿笔的手呀!”然后安安就会笑她:“得了吧,你这个迷信头子!”
蓝雨热情地笑着,伸手拉安安坐下,纤巧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一闪,安安一把抓住蓝雨的手,兴奋地尖叫了十秒,惊喜地说:“呀!蓝雨,快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戴上钻戒了啊?”
蓝雨低头让路安安仔细看她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有什么好交代的,我们准备今年‘十一’结婚。”
蓝雨的“我们”还包括一个云克利。他在一家IT公司工作,是个出类拔萃的精英人物,当年是三百个人应聘他的这一职位。路安安大叫一声:“太好了!恭喜你!”
两人又对着尖叫起来,云克利正好进来,笑着说:“你们俩鬼哭狼嚎什么呢?”
克利放下他随身的电脑包,随手把西服外套脱下,搭在后座上。克利是个很年轻就开始有肚子的人,手背上还有小朋友们常有的五个小肉窝,肩膀有点高,其实就是脖子有点短的感觉,嘴唇厚厚的。蓝雨总说他这样的人扔在大街上就找不着了,等他以后老了,人抽抽了,那就是个黑铁塔,人不高,底盘稳。
路安安故作严肃,一边思考一边说:“克利,你迟到了,让我们两大美女等你,太不地道,所以要罚你。这顿饭你不能说你请,因为本来就该你请。你也不能说你罚酒三杯,因为你本来就该喝三杯。”
蓝雨悄悄在桌下踢路安安,小声说:“安安!”
路安安扒拉了一下蓝雨的手,大声说道:“云克利,我今天正式向你发出邀请,由于你的迟到,你必须办一张天润公司的营业代表卡,我结束你没有顾客卡就从我这里买到产品的特权。以后你们家的日用品就尽量用天润的好了,既环保,又实惠!”
克利和蓝雨都放心了:“这点惩罚可以接受,反正我们也是找你拿的产品,办张卡也行。”
三个人说着碰了一杯,路安安说:“你办了天润卡以后,就有积分和礼品兑换了,如果觉得产品贵,想便宜一些,就可以了解如何来经营天润事业。”
蓝雨歪着头说:“好,明天我把克利的身份证复印件给你,先给克利办个卡吧。我们家,他一个人有卡就可以了。对了,安安,你怎么没跟卓诚一起过来呀?”说着她把一个十六寸的生日蛋糕放在了桌上,旁边是二十六根生日蜡烛。安安知道蓝雨一向是不赞成她做天润的,今天趁着高兴能够放克利办天润卡就算是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