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串的死者5(2)

我每个月付公寓的管理费,出门吃饭也由我付账;她负责一般开销。其实我们打算把两个人的钱都合在一起算了,可是一直没刻意去这么做。

其实我们也在计划结婚,但不知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我们只是一直没订下一个日子,继续顺其自然。

同时,她开了一家画廊。原先她在麦迪逊大道的一家画廊找了份工作,想多学点做生意的诀窍。结果跟那家画廊的女老板合不来,两个月就辞职了,接下来又在市中心的春日街找了个类似的工作。她在两个画廊都没太注意艺术品,照相写实主义的东西对她来说枯燥无味,苏荷区的那些商业油画她觉得是陈词滥调,跟假日旅店里面装饰的那些海景和斗牛士图画不过是差不多的货色。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这一行本身讨厌的地方,无聊的势利眼,嫉妒,还有讨好投资人和大收藏家。“我还以为我不卖身了,”有天晚上她说,“结果现在却在替一群烂画家拉皮条。真是搞不懂。”第二天早上她就努力去搞懂是怎么回事。

她决定,她想要的是一家介于画廊和古玩铺的店。买进她喜欢的东西,然后卖给一些想找东西挂在墙上或摆在咖啡馆桌上的人们。她眼光好,人人都这么说,而且她又曾在亨特学院和纽约大学、新学院进修多年,比一般艺术史学家更好学,那为什么不该挑自己最有把握的行业试试呢?

结果发现要开店其实很容易。那阵子附近有很多租不出去的店面,她一一查访过,最后在第九大道和五十五街口用很合理的价钱租到一个店面。多年来她在第十一大道一直有个仓库,堆满了她买来后看腻的东西,我们两个整理后,找出一大堆版画和油画,把那辆借来的货车装满,这就让她有足够的货开张了。

开张后第一个的月底,她去现代艺术博物馆第二次看了马蒂斯⑨的展览,回来后眼睛睁得大大的。“真是令人兴奋的经历,”她说,“比第一次更过瘾,我完全被迷住了。可是你知道吗?我明白了一些事情。那些早期的风景、肖像和静物。如果完全不管那些画的来龙去脉,忘记它们是出自一个天才的手笔,你会以为你看到的是二手商店买来的便宜货。”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可是这不是有点像是看着杰克逊·波洛克⑩的作品,然后说,‘跟我儿子画得一样嘛’?”

“不,”她说,“因为我不是要贬低马蒂斯,我只是要称赞某个不知名的业余画家。”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作品本身就是一切。”她说。

第二天她呼叫TJ,在她四出探访廉价商店寻宝的时候来替她看店。到了那个周末,她走遍了曼哈顿,看了几百张画,买了将近三十张,平均价格才八块七毛五。她把那些画都挂出来,问我有什么想法。我告诉她,马蒂斯根本不必担心自己的大师地位会被这些作品动摇。

“我觉得这些画太棒了,”她坚持认为,“其实这些作品不呢太好,可是它们很棒。”

她挑出六张最喜欢的,裱上画廊风格的黑框。第一个星期就卖出两幅,一幅三百块,另一幅四百五十块。“看到没?”她得意洋洋地说,“这些东西堆在救世军11的破柜子里,一幅只卖十元,被当成破烂,没有人会看第二眼。现在严肃地对待它们,每幅标价三百到五百块,它们就成了民间艺术,买的人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关门前有个女人进来,特别喜欢那幅沙漠落日的画。‘可是看起来像着色画,’她说,‘没错,’我告诉她,‘这是那个画家最喜欢的表达形式。他向来只画着色画。’赌一赌,她明天会不会来买这幅画?”

离开巴黎绿回到第九大道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天气预报说会下雨,可是你永远不知道准确与否。空气又冷又湿,哈德孙河上吹来阵阵冷风。

“希尔德布兰德给了我一张支票,”我告诉她,“明天早上我就存进银行。”

“除非你想用自动柜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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