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律上校充分意识到,巴麦尊可能会反对《穿鼻草约》,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仍在各种可能的选择中指定香港?实际上,英国人曾考虑获取某个“海岛基地”,一致认为这样的基地应当是个岛屿,不会带来边界压力和不可避免的纠纷,而且可以凭借海军来加以保护。大家都认可马戛尔尼勋爵的判断:“想在中国大陆获取领地的期望 太过狂妄,这个想法不可能是出于严肃的考虑”。对于英国政府而言,一个印度帝国就够操心的了。
争论的焦点转到究竟选择哪一个岛屿为好。福摩萨(即台湾)成为最受青睐的候选对象,不光英国商人,就连美国人日后也贪婪地觊觎这个岛。义律上校一度对大约1000英里之外的小笠原群岛颇感兴趣,这个群岛位于日本与马里亚纳群岛之间,但早在1827年就已经成为英国的属地。巴麦尊中意的是舟山或宁波,两地都是人所共知的重要港口,而香港此时惟一的村落是个小渔村。威廉?查顿向外交大臣建议,应当占领“3到4个岛屿,即福摩萨、金门和厦门 还有重要的舟山岛”,迫使中国订立城下之盟。只有条约才是重要的,它将打开广州之外的其他通商口岸,查顿提出的口岸有:“宁波、上海,如果我们能办得到,还有胶州”;获取岛屿只是服务于谈判这一目的。3
查顿的建议既未提及香港,也没有永久保留所占领土的内容。查顿及其同伙是生意人,不是领土扩张主义者。
只有在珠江发生战事的情况下,香港才有重大意义,“假如我们确实有必要在广州附近拥有一个岛屿或港口,那就应该夺取香港岛”,查顿的建议实际上更倾向于福摩萨。即便在106此时,香港也只是查顿提及的诸多选择之一;理想的选择当然是更靠近广州的地点:穿鼻或伶仃岛。其他商界人士与查顿的看法不同,他们反对、而且往往是激烈地反对领土扩张。“从政治和商业的角度来说”,《中国丛报》以教训的口吻指出,“想通过攫取他们的一个小岛来左右一个大帝国,这样的念头实属幼稚无知 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这个念头长成了沉重的翅膀,很难在皮奥夏晦暗的空气里飞起来”。4
清代新安县地图,图片下部两个较大的岛屿,中间为香港岛,左侧为大屿山。
义律身为职业海军军官,看问题的角度不同。香港是个良港 他正在此地躲避中国人 吸引他的正是这一点,当年随马戛尔尼航行、如今已是海军大臣的约翰?巴罗爵士也是如此。巴罗为义律提供的一份最新勘测图中载明:“鲤鱼门(准确地说它仅是香港港区的东入口,但当时被用来指称整个海港) 对任何型号的船舶来说都是一个优良的港口,在战时它可以抵御优势敌军。”5
1839年11月,巴罗解释了选择香港作为海军补给中心的原因:“首先,审慎的做法是,把军事行动限制在广州,占领虎门之外的香港岛,众多船只就有了适宜的近岸锚地以及大量新鲜淡水。只要在此地配备少量大炮和炮手,再加上一艘战舰,就可以为商业航运提供保护。”巴罗还极为不悦地指出,外交部并未注意到“福摩萨比爱尔兰还要大得多”,如果占领并控制它,势必带来无尽的烦恼。6
在1840年2月20日发给义律的训令中,巴麦尊草拟了一份条约草案,表明并非一定要割占一个岛屿:如果中国人愿意保证“女王陛下在华臣民的安全和贸易自由”,指定英国臣民可以不受骚扰地生活和贸易的通商口岸,英国政府将“放弃对任何岛屿的永久占领”。开放的口岸大致包括“广州、厦门、福州府、上海县和宁波”。英国的全部要求就是与中国签订一项贸易协定,以解决这些引发不满的问题,开放更多的通商口岸。获取殖民属地无异于自寻烦恼,很可能会不断引发与嫉妒的法国人和美国人之间的纠纷,而且保护这样一个属地需要花费巨大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