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院(1)

 

回到家中,顾伟民想着出租车司机的那句“忠告”,心里就像吞了个苍蝇似的,难受极了。他将孩子安顿好后,回到主卧看着床头的夫妻合影发呆。

照片上的张颖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笑得很甜。那时顾伟民力排众议,以公务员的身份迎娶身为打工妹的张颖,在亲友中颇传为佳话,也一度成为朋友圈里重情重义痴情男子的代表。可如今,张颖已跻身成功女性,顾伟民失落感越来越重,刚才又听出租车司机那番话,心里更不是滋味。

张颖会不会也和王雪一样,背着自己的丈夫私会别的男士?顾伟民不敢也不愿想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却如同水蛭一样,牢牢地吸在他的心上,而且还在不断变大。

张颖应该不会这样。顾伟民竭力宽慰自己。王雪是后院起火,郁愤至极才会移情别恋。自己对张颖情深如故,从常理来说,张颖也应投桃报李。王雪郁闷成那样,也没有逾雷池一步,所以即便张颖活动过心眼,也最多和别的男士有些情感上的交流。

可是,与王雪相比,张颖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她是个正当年的富婆。按那个出租车司机所言,属于被勾引的最理想目标。

猜忌,纯粹是猜忌!结婚已经七年了,做丈夫的怎么能这样猜忌自己妻子呢?顾伟民暗自自责,开始搞起室内卫生,想用体力劳动来驱赶头脑中那些怪念头。可当他收拾到书房看到那台X200笔记本时,不禁又想起张颖平时捧着笔记本如痴如醉的样子,心头顿时萌生疑云。

黑色的X200静静地放在书桌上,顾伟民犹豫一下,又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蹑手蹑脚地打开笔记本。系统启动后,进度条滚动起来,顾伟民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过了一会儿,登录界面显示出来,上面一共有两种登录方式,一种是密码,一种是指纹。顾伟民用自己的指纹撞撞运气,无功而返,他开始试图破译密码,先后试了张颖惯用的各种密码,直至密码被锁,也没有进入系统。

顾伟民将笔记本关掉,心想:算了,还是相信张颖吧。只要自己不打别人老婆的主意,别人也就不会动张颖的心思。这世界是公平的,轮回报应,人人平等。

冰冰醒来后,顾伟民又和他下楼玩了一阵子,然后去附近的快餐厅用了晚餐。本来冰冰想等妈妈回来再睡,顾伟民说不用了,妈妈可能很晚才回来。冰冰也没有坚持,洗洗就睡了。

快到十点钟的时候,张颖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嚷饿,顾伟民说你怎么连晚饭都没吃,张颖说专家预审后发现,标书需要修改的地方太多了,公司所有人都调动起来加班,晚上订的盒饭不够吃,她就让给别人,自己说减肥不用吃,结果就一直饿到现在。

顾伟民从冰箱里面取了些速食品,用微波炉加热给张颖吃。看着张颖狼吞虎咽的样子,顾伟民有些心疼,便开玩笑道:“这么晚了你还吃这么多,不怕长胖吗?”

张颖一边吃一边说:“公司里的人都没撤呢,他们会不停地给我发邮件。今天晚上我可能要干个通宵,你就自己一个人睡吧。”话音刚落,她的电话就响了,有人问张颖一些事情,张颖态度坚决地说这个指标不能写偏离,否则和标书其他部分的内容会产生矛盾。通话完毕,她就催着顾伟民帮她将笔记本拿过来,再将家里的无线网络打开,同事已经发一份邮件过来了。

打开笔记本时,顾伟民忽然有些心虚的感觉。后来见张颖已经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没有丝毫察觉机器被试着打开过,他心里不禁有些自责。

躺下后,他不知为什么又想起在戏水乐园自己与王雪的那次肌肤接触了。他用手摸摸被子,感觉像阿Q摸完小尼姑后的那种滑腻。又侧耳听了书房里张颖叽里呱啦的打电话声,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招呼她过来温存一下。

正在犹豫中,他忽然听到张颖一边通电话一边走过来,心里不由得一阵兴奋。可没想到张颖将房门关紧后就离开了,随即感觉她又关上书房的门——原来是怕影响到他的睡眠。这让顾伟民又失落又感动,在心里小声骂了自己一下,然后转身爬起,在地上一口气做了几十个俯卧撑,这才睡下。

第二天顾伟民醒来,见身边空荡荡的,他先去书房看,只见书桌上留着张颖的字条,说公司标书修改遇到重大问题,她直接去公司了,今天上午招标,下午或晚上才能回来。

九点钟的时候,宋倩萍又打来电话,邀请顾伟民一家去歌剧院。顾伟民说张颖加班,他领着孩子直接去。宋倩萍说她找了个熟悉歌剧院的朋友,届时他可以帮着介绍一下里面的情况。

出租车走到一半的时候,顾伟民左思右想觉得带孩子去见宋倩萍有些不妥,于是他让司机调转方向,先将孩子送到张颖父母家,然后独自一人赶往歌剧院。见到宋倩萍后,顾伟民撒个谎,说冰冰身体不太舒服,因此没有带来。宋倩萍说也罢,这种地方乌烟瘴气,孩子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倩萍开始打电话,很快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过来,自称是歌剧院的副总周劲松,也是李处长的朋友。宋倩萍很客气地连声致歉,说影响周总工作。周劲松说他和李处长是哥儿们。李处长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说完这些后,他又问宋倩萍身旁的是哪位,宋倩萍忙将顾伟民介绍给周劲松,周劲松忙热情地握手,说一看顾伟民就是个有艺术气质的人。

对于宋倩萍在外人面前这种故意的冷落,顾伟民早已习以为常。自从她来到机关党委,他就一直忍受着这种折磨。每当和宋倩萍一起外出联系工作时,顾伟民的角色就像一个仆人,对方不问起,宋倩萍从不主动介绍。

周劲松领着两人从后门走进歌剧院,经过几间破破烂烂的演员休息室后,就到了歌剧院的舞台后台。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着舞台布景,周劲松说从周一开始,外地的一个歌剧团就要在这里演上一段时间的百老汇歌剧。说完,他拿出几张演出票,要送给两人,说这种票子是贵宾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进场前在售票窗口换一下就可以拿到当场空余的最佳座位。

宋倩萍婉言谢绝,说自己不太喜欢看演出。周劲松说这票子还是收下为好,晚上看看演出效果,也有助于更好地筹备厅里的活动,对歌剧院工作的指导也能更到位。宋倩萍说周总真会说话,便笑着将票子收了起来。

顾伟民说他是第一次上这种专业舞台,宋倩萍说她也是,以前厅里搞活动,都是在人才大厦的多功能厅里举行,现在看来,与这种专业舞台相比,那个多功能厅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周劲松在一旁得意扬扬地介绍道,他们的舞台在省城属于第一梯队,除了电视台的舞台以外,他们和京剧院、音乐厅等几处文化场所的舞台大小都差不多,但与那几家舞台相比,歌剧院的舞台有一百平方米的LED背景墙,而那几家舞台有的没有LED墙,有的只是五十平方米,根本没有歌剧院这种气势磅礴的效果。

宋倩萍看后很满意,说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电视墙就是这样的吧?周劲松说今晚没有演出,明晚你过来就能看到效果。宋倩萍马上摇摇头,说明天上午董厅就要过来看现场了,如果他不满意的话,可能就会换地点了。周劲松听后神秘一笑,说董厅肯定满意。

宋倩萍警觉起来,问周劲松是不是也认识苏晓红,周劲松很坦然地点点头:“认识,她是劳动厅的机关党委书记,去年曾在我们这里办过一次晚会。苏书记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你们两个单位合并后,她就该退休了。”

见周劲松对情况如此熟悉,宋倩萍忍不住问:“莫非你还认识劳动厅的领导?”周劲松一笑:“当然,我和刘雁群喝过两次酒,张国庆和我也非常熟。”

顾伟民在一旁听得真切,他立刻明白为什么这个周劲松如此自信他们的场地会中选,原来与劳动厅的关系非同一般。看来前天的会上苏晓红还是非常含蓄的,没有用刘雁群这个招牌来打压宋倩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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