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汽车存物箱里取出手电筒,走到下面,查看开来的这辆车子。这是一辆褐红色,或者也可以说是深褐色的帕卡德牌硬顶敞篷车。左边的窗玻璃没有摇上去。我伸手摸到了夹着行车执照的塑料套,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车主:卡门·斯特恩伍德;住址:西好莱坞区阿尔塔布里亚克雷桑三七六五号。我又回到自己的汽车里,坐着。车篷上的雨水不断滴落到我的膝头上;我的肚子因为装满了威士忌像着了火一样。再没有汽车开到山上来了。我的汽车面对的这所房子一直没有开灯。要是想在这个地方干点儿坏事,环境倒是非常理想。
七点二十分从盖格的房子里闪出一道耀眼的光亮,很像夏天雷雨时的一道闪电。当黑暗又把一切吞没以后,一声清脆的、不太大的尖叫声从房子里传出来,散失在室外渗透了雨水的树丛里。我跳出汽车;在我还没走到盖格房前时,喊叫的回声已经完全消失了。
在这一声尖叫中并没有恐惧之感。这是觉得有些好玩的惊愕,是喝醉了酒以后的撒疯,是一个白痴的毫无道理的呼叫。这声音让人感到作呕。它使我想到疯人院里穿白衣的男护士、带铁栏杆的窗户、带有系牢手脚的皮带的小硬床。当我从树篱的空隙钻进去,绕过遮掩着大门的方形树障以后,盖格的房子里已经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大门上的门环是一只衔在狮子嘴里的铁环。我伸出手去,握住了门环。就在这一瞬间,好像有人在等待着信号似的,屋子里砰砰砰地响了三枪。好像有人厉声长叹了一口气。接着扑通一声有一件什么重东西摔在地上。这以后是匆忙的脚步声——有人逃跑了。
门前的马路很窄,把一边的高岸同另一边的房屋连接起来,好像横在峡谷上的一座窄桥。房屋前边没有门廊,没有空地,也没有通到后门的小路。后门门外有几层木头台阶,通到底下的一条窄巷。我完全了解后门的情况,因为我听见木头台阶上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有人跑下去了,接着我听见汽车发动的突突声。很快地汽车就消失在远方了。我好像听见了另外一辆汽车的声音,但是不敢肯定。我前面的房子又像墓穴一样地寂静了。用不着再着急了,已经在屋子里的反正也跑不了了。
我骑在甬路边上的树篱上,尽力向挡着轻纱但没有挂着窗帷的落地窗户探过身去,想从纱帘接缝的地方看看里边的情况。我只能看见映在墙上的灯光和书橱的一角。我回到下面的甬路上,从甬路的一头,甚至还退到树篱里几步,向大门冲了过去,用肩膀使劲一撞。我这个行动实在愚蠢透顶。所有加利福尼亚住房装置的唯一无法闯进去的就是正门。我这样做的结果只不过是撞得肩膀酸痛,气得我差点儿发疯。我又爬过树篱,对着落地窗户踢了一脚,我用帽子裹着手把一扇小窗户下面的碎玻璃取出来。这时我已经能把手伸进去,拉开窗户的插销。剩下的事就一点儿不费劲了。窗户上面没有插销。窗钩一推就开。我爬进屋子,把蒙在脸上的纱帘扯开。
屋子里的两个人对我这种破窗而入的方式都没有理会,虽然两个人中已经断了气的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