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他是在你们快走出楼房的时候被打死的。”布里兹说,“收音机的声音会把这么近的枪声盖住。你们的门一定没有锁,也许根本没有关。”
“有可能。”亨奇疲惫不堪地说,“你记得不记得,亲爱的?”床上的那个女人还是拒绝回答,甚至看都不看他。
布里兹说:“你们没有关门,也许没上锁。杀手听见你们走出去。走进你们房间,想把他的枪藏起来。他看见你的床没有吊起来。他走过去把他的枪往枕头底下一塞,可以想象他多么吃惊。发现枕头底下也有一支枪正等着他拿呢。他就把那支带走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要是他想把那支杀了人的枪扔掉,为什么他不把它扔在杀人的地方?为什么他要冒险溜进你的屋子把它扔掉?为什么他的想法这么怪?”
我这时正坐在窗户旁边一张长沙发的角落里,听了布里兹警长的一番高论以后,禁不住也想逞逞能,把我的一点分文不值的看法说出来。我说:“另外一种假设是:在他想到要处置那些杀人凶器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菲利普斯的屋子,门也锁上了。假设他杀了人以后吓得要命,等定下神以后,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过道里,手里还拿着那件凶器。他自然想赶快把它扔掉。那时候,如果亨奇的房门开着,他又听见里面的人已经走出去——”
布里兹瞟了我一眼,嘟哝着说:“我不是说没有这种可能。我只是在思考这件事。”他把注意力转回到亨奇身上。“现在要做的是,假如这支枪验证是用来打死安é的,我们就得调查一下你那支枪跑到哪儿去了。在调查的时候,少不得随时要问你同这位年轻的太太一些问题。你懂得我的意思吧?”
亨奇说:“你手下的人不论使用什么手段也不会叫我改变我的口供。”
“我们倒也可以试试。”布里兹温和地说,“我们不妨马上就开始。”
他站起来,转过身,把屁股底下的那张报纸从椅子上划à到地板上。他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说:“你没什么吧,小妹妹。要不要给你找一个护士来?”
床上的女人没有回答他。
亨奇说:“我得喝口酒了。我非喝口酒不成了。”
“我看着你的时候你可不能喝。”布里兹说。他走出屋子。
亨奇走到屋子的另一头,把一只酒瓶的瓶口塞在嘴里,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阵。最后他把酒瓶从嘴里拿开,看了看没剩下多少。他走到那个女人跟前。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醒醒,喝一口。”他向她吼叫着说。
女人两眼望着天花板,没有说什么。她好像根本没听见亨奇刚才对她讲的话。
“让她待着吧。”我说,“吓晕了。”
亨奇把瓶子里剩下的酒全部喝光。他把空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又看了一眼他的女友。然后他转过身子,双眉紧皱地看着地板。“上帝啊,我怎么什么也记不清楚了。”他嘟嘟囔囔地说。
布里兹带了一个年轻的便衣警察回到屋子里来。“这是斯潘格勒警官。”他说,“他带你们走。马上就走,好吗?”
亨奇走到床前摇了摇那女人的肩膀。“起来,亲爱的。咱们得走一趟去。”
女人没有动,只转动了一下眼珠。她痴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终于欠起肩膀,一只手撑着身子,把双腿悠到地上。她站起身,右脚在地上跺了跺,好像刚才已经睡麻木了。
“真够你受的——宝贝。可是你知道非这样不可。”亨奇说。
那个女人把一只手放在嘴边,咬了咬小指的关节。她看着亨奇,目光仍旧痴呆呆的。突然,她抡起一只胳膊,啪地打了亨奇一个大耳光。然后,她飞快地走出屋子。
很久很久,亨奇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门外边有人在嘈杂地讲话,楼下汽车轰轰地驶来驶去。亨奇最后耸了耸肩膀,转动笨重的身躯,目光有些留恋地扫视了一下他住的这间屋子。他仿佛知道自己不会很快就回来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一语不发地从那个年轻警官前边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