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了，就被老板皱起眉头粗声打断：“时间挤挤还是有的，这种事情不能拖，计划了就得办。去吧，吩咐他们加班加点也要弄出来。”
轻扬看事情无法扭转，只得灰头土脸的出门，手刚挨上门把，老板又说道：“轻扬，你做主编有两年了吧？这次网站转型也是对你的考验，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轻扬勉强的回头礼貌性的笑笑，走出去后发现手里的笔记本快被攥烂了。
和她料想的一样，编辑部每个人都怨声载道。美编小游撅着嘴抱怨道：“周主编，您就没和老板说下么？原先的专题我都熬了几个通宵画版修图了，这下前功尽弃了。”
轻扬只能轻言细语的安慰加利诱，看着众人阴沉的脸色硬着头皮将分工安排下去。原本轻快的办公室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即使是唇枪舌战的选题会，轻扬也觉得没有此刻难捱。
残红的夕阳一点点的将光线回收，等光晕在窗边消散，正好下班打卡的钟声响了，可没人动弹，十几个人的屋内就像是死水般沉寂，只有鼠标、键盘的声音，像是抗议似的，听在轻扬耳中分外此而刺耳。
轻扬拿着外套起身：“我去给大家买点吃的吧，想吃什么？”
“炸鸡，脑力劳动需要大量的卡路里支援。”半天，才有人嗡声道。
轻扬穿过几条街去肯德基买全家桶，正值晚饭时间，KFC被带着孩子的家长、甜甜蜜蜜的情侣塞满。
拥挤的队列中，前面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正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两人不时的会心一笑、打打闹闹。轻扬心生感慨，那么年轻真好啊，她那个时候在干嘛呢？读书、写酸溜溜的小说、还有暗恋舒意沉。
她又想起温和妥帖的罗帆，如果她肯结婚，是不是也会像眼前这些温暖家庭一样其乐融融？她心上一凛，不是下定决心绝不后悔的么？怎么又想起这些？同情自己是卑劣者的勾当，轻扬背着村上春树小说里的句子。
拎着满当当的食物回到写字楼，还没进电梯就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她吃惊的抬眼看去，原来是新来不久的摄影记者庄岩兮。
他笑嘻嘻的把手中的袋子对着轻扬一晃：“今晚可能要熬夜，我买咖啡给大家提神去了。”
轻扬“哦”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估计不只今晚呢，她心里愧疚不安。
庄岩兮对她眨眨眼：“这不关你的事啊，是上头朝令夕改。我们这些小兵还可以对你抱怨，你倒真是有口难言，估计是最郁闷的吧。”
她有点讶异也又有点感动，这个二十出头面色白净的小伙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善解人意呢？刚刚被寒风塞满的胸腔渐渐暖和起来。
庄岩兮接过过她手里的沉重的塑胶袋，塞过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听说你最喜欢焦糖玛奇朵。”
“啊？”轻扬惊讶，“你怎么知道？”
庄岩兮笑：“我猜的，甜美的女孩才会喜欢这么甜蜜的口味。”
轻扬觉得脸上烧灼成这样一定红透了，25岁之后就没有人夸过她甜美，何况还是一身冷冰冰的工作服、一脸倦容妆也花了的现在，这个男孩的一双桃花眼闪得她就要晕了。
找到合作的电子商务卖家之后，又让技术部门制作后台。轻扬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明明是阳光大好的周末午后，她却要跑去监督拍照。
因为时间仓促，找来的模特大多是半调子，庄岩兮不停的攀高爬低找角度，浓黑的眉头打着结还不时的叹口气摇摇头。负责的编辑小麦不停解释：“时间紧预算少，摊上这么个大节，想找到合用的模特难比登天。”
轻扬点头不语。
摄影棚里灯光炽热，呆了一会儿她受不了就去走廊透口气。推开灰蒙蒙的玻璃窗，阳光晒在身上，被蒸热了的空气涌肺里，这段时间被忽略的疲倦也渐渐袭来。轻扬找了个不易被察觉的角落，不管身上的羊绒套装坐在一摞废弃的纸盒箱上，她踢去高跟鞋，脚尖瞬时因为血流顺畅而温暖起来。
楼前广场上有三五成群滑板少年正呼啸着东奔西驰，早早妆扮好的圣诞树、花花绿绿的彩带和广告牌都立在阳光下，看起来气氛欢快。路过的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刻着此刻要去往哪里的标语，唯有她不明方向迷茫的坐在这里晒太阳。从二十二岁起，大部分的时间就交付在这座玻璃钢化外壳的写字楼里，那些悲欢喜乐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晒。看着熙攘的人群，她突然觉得孤单得这么可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