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秋去见周火雷。周火雷是滟秋以前的一个客人,在东州地产界,也小有名气。周火雷的名字既有火又有雷,人却一点不火不雷,按滟秋的话说,他沉稳得让人压抑。道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生意场上有点名气的,都要或明或暗地拜个码头,要么是皮哥,要么是张朋。没有他们罩着,你在生意场上就寸步难行,吃不尽的苦头。拜了,你就得有所表示,时不时的,要到皮哥或朋哥的厅子里去消费,加深加深感情。周火雷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拜一家,拜了谁就认谁是山头,他两边都有来往,既不亲密,也不疏远,按他的话说,做到位就行。周火雷去明皇消费,也跟别的老板不一样,别的老板是走马灯似的换人,恨不得去了之后把所有的小姐都搂过来。周火雷只认滟秋。滟秋第一次给周火雷坐台,就觉这人不一般,后来果然验证了这点,周火雷的确不一般。他去明皇那种地方,不是找刺激,也不是玩小姐,他像给老师定期交作业一样,只是履行一种义务。滟秋请他跳舞,他不跳。滟秋请他唱歌,他说嗓子发炎。滟秋问:“那我们做什么?”周火雷说:“什么也不做,就聊天。”于是就聊。滟秋关于地产界的信息还有内幕,一大半来自周火雷。周火雷涉足这行很久了,如果他要是往大里做,早就大了,当龙头老大的可能都有。可他没做大。周火雷说:“在东州这个地方,玩什么也别玩太大,当然也不能太小。小了,是个人就敢把你往死里踩。要是大了,所有的苍蝇都盯着你,黑的白的,全冲你来,树大招风就是这个道理。”周火雷的生意不大不小,按他的话说,能养活老婆孩子就行。其实滟秋知道,他是真人不露相,钱袋子鼓着呢,却从不张扬。见了任何人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笑脸,那是程序化的笑,不带任何感情,就跟滟秋她们的笑一样,没有实质内容,只是在笑。
滟秋给周火雷连续坐了半月的台,那个时候,周火雷的生意遇到了麻烦,人很低迷,天天晚上去夜总会,去了不让别人陪,只点滟秋。滟秋开玩笑说:“老叫一个人,你不腻味?”“我喜欢跟你聊天。”周火雷说。说聊天其实是抬举滟秋,半个月里,都是周火雷说,她听。周火雷是个喜欢倾诉的男人,他把滟秋当成了倾诉对象,后来他生意上的难关渡过去了,人也振作了起来,他很感谢滟秋,说幸亏那时候遇到了你,要不然,那段黑暗时期他真不知怎么度过。滟秋笑笑,滟秋的笑有一层亚麻的味道,很温厚,也很实在。周火雷请滟秋吃饭,还送给滟秋礼物,有衣服,也有女孩子都喜欢的首饰,其中一件滟秋一直保留着,是一件玉佩,很值钱的。滟秋有种受之不起的感觉,可周火雷很坦然,他说:“好东西应该送给配它的人。”“我配么?”滟秋怪怪地盯住周火雷,感觉他的话里有别样的味道。“当然配,你是我的贵人。”周火雷说。“贵人?”滟秋咯咯笑了起来,平生还是第一次有人拿她当贵人。周火雷很认真地说:“小秋,你不能小看你自己,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只是可惜了……”周火雷没把话说完。“可惜什么,做了小姐?”滟秋替他把话说完,心里由不得地生出一层暗。
“也不是,”周火雷摇头,“在我眼里,你从来就不是小姐。”
“是什么?”
“天使。”
滟秋忍俊不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说她破鞋她能承受,说她天使,她真是受不起。
但周火雷硬拿她当天使,滟秋也没办法,由着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