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哇地就哭了,嘴几乎咧成了血盆大口。徐恩手忙脚乱地来抱我,我就对他拳打脚踢,不过后来,我还是让他抱了,因为我实在是需要一块布料来擦拭我的眼泪和鼻涕。
我一边抽搭一边对着镜子清理我那环绕着眼睛的睫毛膏。“青青,你还跟不跟我?”徐恩的这句话虽像是出自大爷之口,但他用的却是小妾的语气。那语气让我认为,他更应该这么问:青青,我还能不能跟你?
人的天性有一条是得寸进尺,于是我看都没看他,“我就临检了那么一次,就抓了你一个正着,我还怎么跟你?”我事不关己的口吻以及浓黑的眼圈令我如同一名旧上海的舞女,一边涂脂抹粉一边端着身价,“爷,您就给这个数儿,让我怎么跟您?”
“如果我说,那是因为我想报复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徐恩的态度比我的正经多了。
“不会,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是为了报复,你,是本性难移。”我宁愿徐恩是本性难移。
“就算你会觉得我幼稚,我也要说,那是因为我想报复你。”
我沉默了,也停止了收拾残妆的动作。徐恩的坦诚就像一把利刃,刺入我的胸口,而他的深情又像一片汪洋,将我淹没。我痛得几近麻痹。
“青青,彭其是谁?”徐恩在问出这句话后,也沉默了。
“他是我爱了六年的男人,也是一个并不爱我的男人。”我在说出这句话后,如释重负。
徐恩再度抱住我,“相信我,我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如果再有,怎么办?”徐恩的怀抱太温暖了,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在融化。
“嗯,这样好了,发现一个,你可以罚我五百美金。”
“哇,太好了,这真是一条快速致富的阳关道。”
我和徐恩都笑了。
我们没有再提及彭其。让我忘记一个爱了六年的男人,终究要比让徐恩忘记六十个一度徜徉在他怀中的女人,要艰难上一百倍。这我清楚,徐恩也清楚,所以,有了徐恩对我的五百美金的保证,而我对他,却没有只言片语。徐恩自言自语:“我签过很多不平等条约,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吃亏。”于是我意识到:不平等条约,我也签过很多,是和彭其,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不吃亏,是和徐恩。
到了徐恩家亮堂堂的车库,我才知道我的脸和徐恩的衣服在经过我眼泪的荼毒后,究竟狼狈到何种程度,不过,更狼狈的是徐恩的车。我一下车,就发现车屁股上瘪了一块,而且,还是不小的一块。“刚才去接你之前,我一倒车就倒到墙上去了。”徐恩主动交代。
酒后开车果然是要不得。谢天谢地,我和徐恩还活着。
我伸手去抚平徐恩衣服上的褶皱,徐恩搂着我的腰,让我贴合于他,“要不,咱回你那儿?”他的目光绿油油的。我眯着眼睛摇摇头,“不行,你可是这舞会的男主人。”徐恩放开我,弯着他的胳膊,“嗯,女主人说得对。”我将手插入他的臂弯,跟他一并走出了车库。我要去见见安娜。
徐恩家的人,并不比莫妮家的少,而且因为空间的不够宽敞,而更显足够的拥挤。这次,多数我认识,少数我不认识。徐恩去了厨房主持大局,留下了我一个人。严维邦和他的妖精在跳舞,或者说,是打着跳舞的幌子在缠绵。我没找到徐悉和安娜,也没找到珍尼丝。然而,就在这时,有人从我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那力道,让我感觉这男人可真男人。我一回头,就条件反射地往后倒退了一步,然后,我的后脑勺就“咣”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可以对我形成如此威慑的人,除了珍尼丝,别无第二人选。我捂着后脑勺与珍尼丝对视,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如果她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就势用胳膊肘防御。
珍尼丝的下巴还是仰着的。也对,她的家还没没落,她仍旧可以一掷千金,目中无人。
“你刚到?”珍尼丝还是说英语。
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她的英语水平总是让我自惭形秽。
“去看看徐恩的领口。”珍尼丝的嘴贴近我的耳朵,神神秘秘道。
我终于放下了我的胳膊肘,这次,由我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什么意思?”珍尼丝跟抖落灰尘似的抖开了我的手,“你自己去看看。”我哑口无言:这从小吃牛肉喝牛奶的孩子,果然和我这种喝稀饭的不一样,人家除了有傲人的胸围和臀围,人家还有的是力气。徐恩的领口?电视剧里,如果出现了男人领口的特写镜头,一般而言,那上面准是有个口红印。莫非,我这么快就可以得到五百美金了?可是,无凭无据的,徐恩会不会不认账?
我穿过人群,走向厨房。我这条在莫妮家不显山不显水的裙子,到了徐恩家却独树一帜了。这场舞会大概是有主题的,因为所有人都身着牛仔和皮革,只有我,裹着一袭丝绸。
我含胸驼背,却还是没有逃过严维邦的佛眼。他喊了我的名字,还吹了一声口哨。看来,佛也敌不过酒精的效力。韩国妖精风情万种地跺了严维邦一脚,而后看着我笑了笑。其实这妖精的眉眼,倒是颇为符合我的审美观,只不过,她那不恪守妇道的行径,注定了我不会再对她心存好感。
徐恩正好从厨房走出来,他穿过人群径直向我走来,“嘿,过来吃水果。”我盯着他那牛仔蓝衬衫的领口,仔细地盯着。果然,那上面印着一个勉强完整的唇印,紫红色的。
我搜寻到了珍尼丝的目光,她望着我,笑得像只幸灾乐祸的狐狸。我不想看她的笑,我只想看她的嘴。她的口红,是淡淡的粉色。徐恩还没有发现异样,“嘿,过来,西瓜,菠萝,草莓,样样新鲜。”“五百美金。”我对他伸出手。
徐恩愣了,我也愣了,因为,我终于发现了安娜。安娜一直在人群中,只不过,她的裙子很短,她的妆很浓,以至于我刚刚竟没有认出她来。而她的嘴唇,是紫红色的。
我撇下徐恩,走向了珍尼丝,“谢了。”珍尼丝对我的道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用谢。”我喜欢珍尼丝这种对手,明刀明枪的。
安娜主动走向了我,笑吟吟道:“莫妮家的舞会怎么样?”“不怎么样,比不上这里的精彩。”我如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