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西亚街二十五号(18)

我为此很痛苦。我用工作来安慰自己,这份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独立女性”情有独钟的宝贵工作,工作吞噬了我的白天和我的一部分夜晚。有时,当大卫睡着后,我仔细阅读萨冈的这篇尚未发表的作品。手稿上的修改痕迹就像逃向解脱的昆虫,划掉然后被替换的词语可以让我欣赏到其中色调的细微差别,写作就在于把每个词都推到绝境。“因为我们需要的仍然是色调的参差。不是色彩,只有色调的参差,此外别无其他。”

在蓝色的客厅里,手中一杯酒,一个个身影飞快地在眼前晃来晃去;我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一切。天鹅绒、塔夫绸、披巾。黑色和丝绸。男人们抽着烟,一点儿怀疑的神情。女人们有时忽然热闹起来,偷偷笑着,低声交谈,萨冈的朋友都很俊美,尤其是他们的眼睛--专注、深沉,扑闪扑闪的睫毛,时髦的发型。鞋子都样式简洁,出自鞋匠的好手艺。在我这个年龄,我已经算走得很远、去过很多地方了--纽约、伦敦、柏林、莫斯科。我知道这个画面的奢侈。既不是外省也不是香榭丽舍大街。

不晓得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萨冈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抢眼的金色长袖羊毛开衫和一条黑色裙子,她朝我伸出手。她的目光越发让我慌乱。带着大记者非凡而凡是人都会注意到的从容,我的情人做了自我介绍。预感到我几乎不会上流社会的交际,萨冈得体地陪我度过了那难熬的几秒钟--人群对新来的成员充满好奇的几秒钟。“晚上八点后简直就没办法停车了。”她叹了口气,为了让我放松。我的情人回答她说我们是坐出租来的。她点了点头,一边在刘海儿下面打量她的对话者。他似乎很高兴。我成为他的情人的理由之一就是因为他会在世界和我之间筑起一面盾牌。就像一个安全气囊,在危急时刻就会施展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什么时候都让我感到从容自在,尤其是在床上,我的情人用他高大的身躯包裹了我。幸亏有他和萨冈说话,当后者离开去迎接格蕾科的时候,难关已经过了。我们只要端着一杯酒看看沙佐就行了。“我可怜的猫咪!我以为这部片子永远也拍不完了!”他一边感叹,一边投入了萨冈的怀抱。德尼走了过来,青葱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翻领的套头衫和灯芯绒长裤,有着他母亲当初发表《你好,忧愁》时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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