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蘅探了探他的脉搏,松了口气,轻声道:“疼吗?”
谢朗眨眨眼,又摇了摇头。她这才发觉他咬着的布团一直没有取出,忙伸手去扯,但扯了几下都没有扯动,只得运起真气,手中用力,才把布团扯了出来,震得她身形微微摇晃,
她低头看向布团,微吸一口冷气,那上面浸染了斑斑血迹,竟似谢朗将牙根咬断了一般。
见他眼睛还在努力睁着,薛蘅疑道:“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你……说不能晕……过去的。”谢朗好半天才回答,声音微弱。
薛蘅无语,半晌方道:“现在可以了。”
谢朗如闻圣旨,将眼睛一闭,迅速晕了过去。
到中午时分,松林中阴暗下来,山间的一场春雨不期而至。
薛蘅于天色忽暗时便四处找山洞,未能如愿,只得动手折松枝,赶在第一滴雨落下之前,在松树下架了一个小松棚,替谢朗遮住雨水。
然而地上很快便泥浆成团。眼见谢朗就要浸入泥水之中,再去折树枝做垫子已来不及,薛蘅只得将他拖起,让他上半身靠着松树。
雨越下越大,风声凌厉。谢朗昏迷后身子发软,频频歪倒。薛蘅唯恐他的伤口碰到雨水,目不转瞬地盯着,一次次将他扶起。
可她先前体力透支,又饿又累,不小心眯了一下眼睛,谢朗已歪倒在地。虽然她马上惊醒,迅速将他提起,可他的肩头,还是浸湿了巴掌大的一团。
薛蘅万般无奈,心一横,靠着松树,将谢朗拉到身前。再咬了咬牙,慢慢地,让他靠上自己的肩头。
两人身躯刚一相触,她便控制不住的浑身战栗,心中闪过一阵厌恶。她本能地伸手,想将谢朗推开,可手指触到他的左肩,看到那血迹赫然的双臂,又颤抖着把手收了回来。
他依在她肩头,薛蘅浑身竟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一般,又似沾上了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
她只得紧闭双眼,默默祈祷雨快停,又暗中祈祷在大雨停住之前,谢朗千万不要醒过来。
可这雨竟没有停的意思,从午后一直下到入夜,薛蘅终于支撑不住,眼一黑,陷入昏昏沉沉之中。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啪!”水珠自松棚顶滴下,打在她脸上,清凉香甜。薛蘅先用手抹去水珠,才睁开双眼。
刚睁开眼,她便被一双黑亮的眸子吓得心头猛跳。回过神,发现谢朗不知何时已歪倒在自己的腿上。他想是也刚醒转,仰望着她,神情茫然,眼睛还在眨巴着。
薛蘅似被蚂蟥叮了一口,闪电般伸手,将他往外推。谢朗疼得大叫,她又慌忙下意识地去拉,待手指碰到他的右臂,恍然醒觉,不及多想,一把将他腰身搂住。
这个姿势比先前更为暧昧,薛蘅恼得满面通红,一颗心急速跳动,恨不得将他远远丢出去才好。
可谢朗似在痛楚呻吟,她只得强忍着,冷冷地问了句:“能不能站起来?”
谢朗感到身前有着柔软的两团,想明白那是什么,顿时心猿意马。待薛蘅再问一遍,他才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
薛蘅拎着他的腰慢慢站起,让他靠着松树站好,迅速松开双手。
此时雨势已歇,天放微光,竟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她恼怒地盯了他一眼,猛地一脚将松棚踢倒。
见她一脚快似一脚,将松棚踢散,又似满怀怒意地在松枝上用力踩着,谢朗尴尬不已,讷讷无言,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叫了声:“师、师叔……”
薛蘅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踩几脚,她指着被踩得极平整的松枝,硬邦邦道:“坐下!”
谢朗乖乖坐下,顿觉这“松枝床”坐着十分舒服,心中感动,抬头望着薛蘅,脱口而出,“多谢师叔。”
但薛蘅已急急转身,几个纵跳,消失在了松林之中。
谢朗望着她的背影,咧嘴笑了笑,在“松枝床”上躺下来。他习惯性想伸懒腰,双肩刚动,便痛苦呻吟。他看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双臂,苦笑道:“师叔啊,你也绑得太结实了吧?”
清晨的松林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谢朗侧头,看见林中蘑菇如雨后春笋般,呼啦啦地长了一大片。他顿时忘记了疼痛,咽了咽口水,开始在心里嘀咕:师叔等会回来,带回的若是野兔子,回京后便请她去瑞丰楼大吃一顿;她若带的只是几个野果子,就胡乱请她吃些点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