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马声中,黑压压的骑兵紧随着平王,迅速驰过山坡下,又带起满天灰尘远去了。
抱琴回过头来,只见初春的阳光照在身边少女的脸上,她正向着曦阳微笑,漆黑的双眸绽放着幸福的光彩,她浓密黑亮的乌发,似乎也在晨风中翩然起舞。
涑阳城北门。
平王目光沉静,端然坐于马上,望着北门上那两个斗大的“涑阳”二字,沉默了一会儿,叹道:“终于回来了。”
“是啊,终于回来了。”谢朗与陆元贞互望一眼,都难耐满腔兴奋之情。
平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数千人马,再看看乌压压挤来的人群,却没有再说话,轻喝一声,策马进城。谢朗与陆元贞微笑着抽响马鞭,紧随在后。
铁甲大军后列,奉命前来为平王犒赏的弘王冷冷一笑,雍王听得清楚,也跟着冷笑一声。
两人慢悠悠地落在最后面,看着前方热闹的情形,雍王话语中愤然之意甚浓,“大哥,若是当日由你领兵出征,也用不着打上三年。老四打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将士,还好意思……”
弘王举起右手,止住他的话语。待周边的人都离得远了,弘王方道:“老二,你莫看老四这仗打了三年之久,似是不值一提。但恰恰是这三年,他精心谋划,掌控了北疆全局,甚至连裴无忌这块硬石头都投向了他。”
他又望向前方,道:“老二,方才老四身后那两个小子,你可觉得他们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小谢黑了些,陆元贞这小子倒没太大变化。”
“不。”弘王摇了摇头,目光越发幽深,话语也越发别有意味,“三年啊……老四变成什么样,我还真看不透。但你看谢朗和陆元贞那两个小子,若说三年前,他们还只是一把刚炼成的利剑,寒光闪烁、夺人心魄。但三年之后,我发觉他们就像淬过火、饮过血的绝世好剑,收敛了锋芒,隐去了锐气,静静躺在剑鞘中。但只要它的主人将它从宝鞘中抽出……”
他抽出鞍旁长剑,运力一挥,身下坐骑的几绺鬃毛被砍落下来。他吹了吹黏在剑刃上的鬃毛,缓缓道:“他们将无——坚——不——摧!”
雍王愣了许久,才道:“大哥,那怎么办?”
弘王嘴角牵出一丝冷笑,“一千多年前,楚君求长歌剑不得,便索性将长冶子一门悉数斩杀,令长歌剑永埋于绝壁之下。长歌不出,楚君的夜雪剑便再无敌手!”
平王回宫拜见父皇、缴交兵符,景安帝一直微笑着,连看着这个儿子的眼神,也一直是柔和而带着几分赞赏的。平王却始终以一种谦卑的姿态面对父皇的褒奖和众臣的赞颂,直到回到皇后的嘉仪宫,给阔别三年的母后深深磕头,他才略显激动,说话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皇后将儿子看了又看,偏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柔嘉拉着平王的手问东问西,殿内只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皇后过了很久才平定心神,见平王被缠得有些无奈,发话道:“柔嘉,这些事情,你回头直接去问谢朗就是,何苦烦你皇兄?”
殿内之人皆掩嘴而笑,柔嘉羞得小脸通红,平王笑道:“母后说得是。柔嘉,明远这三年又不是时刻在我身边,他的事情,你还得亲自问他。”
柔嘉越发羞了,带着抱琴躲了出去。她本待争口气,不去参加夜宴,但当夜色降临,御苑方向传来丝竹之声,她还是忍不住,换了宫装,直奔御苑。
是夜,皇宫流光溢彩,各国使臣、文武百官鱼贯入宫,参加皇帝陛下为平王及有功将士举行的盛大宫宴。
柔嘉带着抱琴赶到御苑时,平王、谢朗和陆元贞等有功将士正被众人簇拥着步入宴席。不多时,御驾逶迤而来,例行的祭酒行礼后,宫宴便拉开帷幕。
柔嘉有满腔的话要问谢朗,可众目睽睽,她只得嘟着嘴坐于景安帝身侧,望着众星捧月般的平王和谢朗,神色怏怏。
笙歌曼舞中,景安帝回头看了看她的神色,呵呵一笑,和声唤道:“老四,明远!”
平王和谢朗忙过来,景安帝指了指身侧,“你们坐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