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 19(1)

整个礼拜没什么事,我只是出门办了一些不太能算业务的业务。有一天早上卡恩机构的乔治·彼得斯打电话给我,说他恰好有事走过 塞普尔维达峡谷那条路,好奇地去看了韦林杰医生的疗养所,可是韦林杰医生已经不在了。五六队土地测量员正在绘图打算分割土地。跟他交谈的人连听都没听过韦林杰医生的名字。

“因为一张财产信托证书,可怜的傻瓜被迫停业。”彼得斯说,“我查过了。他们给他一张千元大钞买下放弃权利的证书,以求省时省钱,现在有人把那块地分割成建筑用地,可以净赚百万。这就是犯罪和生意的差别。生意必须有资金。有时候我觉得那是唯一的差别。”

我说:“好一段愤世嫉俗的说辞。不过热门犯罪也要资金。”

“资金哪里来,老兄?总不会来自抢劫酒铺的强盗吧。再见。改天见。”

某个星期四晚上十一点差十分,韦德打电话给我。他的嗓子浑浊不清,几乎咯咯作响,但我还听得出是谁。电话中可以听见急促的、用力呼吸的声音。

“马洛,我情况很糟。我顶不住了。你能不能赶快过来?”

“好——不过先让我跟韦德太太谈谈。”

他没搭腔。电话中传来撞击声,然后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又有撞击的砰砰声。我对着电话吼了会儿,没人答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话筒咔啦一声放回原位,就变成断线后的嗡嗡声。

我五分钟后上路,半小时多一点儿就到了,我至今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我飞驰过隘口,朝着光亮的方向开上文图拉大道,左转,在大卡车中东躲西闪,出尽洋相。我以近六十英里的时速穿过恩西诺,用聚光灯照着停靠的车辆外缘,免得有人突然走出来。我运气不错,只有不在乎的状况下才能如此幸运。没有警察,没有警笛,没有红色闪光灯。一路我只想着韦德家可能发生的情况,料想不会太愉快。她跟一个酒醉的狂人单独在家;她脖子断了躺在楼梯下;她锁在房间里,有人在外面狂号想破门而入;她赤脚跑过月光下的路面,一个手持屠刀的黑人大汉正在追她??

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开进他家车道,屋里屋外灯火通明,她站在敞开的门口,嘴里含着一根烟。我下了车,踏着石板地走向她。她穿着宽松的长裤和敞领衬衫,冷静地望着我。如果有任何兴奋的迹象,也是我带去的。

我说了一句傻话,后来的举动也傻乎乎的。“我以为你不抽烟。”

“什么?不,我通常不抽。”她取出嘴里的烟,看一眼,然后扔掉弄灭。“很久才抽一次。他打过电话给韦林杰医生。”

声音悠远平静,好像隔着水面传来。非常非常地轻松。

“不是。”我说,“ 韦林杰医生不住在那儿了。他是打给我的。”

“噢,真的?我听见他打电话请对方赶快来。我以为一定是韦林杰医生。”

“他现在在哪儿?”

“他跌倒了。”她说,“一定是椅子后仰得太厉害了。以前也发生过。脑袋撞到东西。流了一点儿血,不多。”

“噢,那就好。”我说,“不会流太多血的。我问你,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一脸严肃地望着我,然后伸手一指,说:“在那边某一个地方。路边或者围墙边的灌木丛里。”

我倾身看她。“老天啊,你都没有看啊?”这时候我断定她是吓呆了,就回头看看草坪。什么都没看见,但围墙边有浓浓的黑影。

“不,我没看。”她相当平静地说,“你去找他。受得了的我都忍受了。我已经受不了啦。你去找他。”

她转身走回屋内,门还开着;没走多远,到门内一码左右的地方她突然瘫倒在地,躺在那儿。屋里的浅色长酒几两侧各有一张大沙发,我把她扶起来,平放在其中一张上面,摸摸她的脉搏,好像不太弱,也没有不稳的迹象。她双眸紧闭,嘴唇发青。我把她留在那儿,又走回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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