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位侍书(7)

 

“无论如何,不能去太子府!”她想起杜若兰的话。她发现自己似乎能接触到一切,但其实却什么都不知道。她意识到杜若兰的警告很可能和赵道生有关。那个男人和太子李贤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君臣主仆那样简单。她隐隐猜测到太子府里或者埋藏着她现在无从想象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极度隐晦,也极度危险。

“阿羲?”第二天午后,婉儿懒懒地躺在冬日温暖的阳光里。

“姑娘?”

“之前……”婉儿欠了欠身,“习艺馆的时候,有一位杜姑娘,你还有印象么?”

出乎她的意料,上官羲回答得非常迅速。

“有啊。她家的大丫鬟还是婢子的好朋友。”

“哦?怎么认识的?”

“杜家的人一向在刑部有很深的关系。之前婢子家吃了官司,萧氏族中懒得插手,是杜族中人帮忙才能安然无事的,所以我家始终欠着杜家的人情。因为这个,杜姑娘在习艺馆时,婢子和她家上下都很亲近。”

“既然这样,”婉儿沉吟,“明儿我就准你一天假,你去那边走动走动。”

她在“走动走动”上加重了语气,上官羲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走动走动”这四个字在宫闱门族中含义相当深刻,有时候实际上就是刺探的意思。

当然,那一切都是形若自然且不露痕迹的。女人们有女人们的方法,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聊一下午天,想知道的消息往往就知道了。上官羲虽然人情世故上不太通达,但她并不蠢。尤其是跟了婉儿这些时日之后,婉儿稍一点拨,她就明白主人的意思了。

就婉儿而言,这实际上是没有办法的事。人在宫廷,不知道文章经史未必有人笑你,但不懂得各宫各府各个势力之间微妙而繁复的关系,就不仅仅是被不被笑话的问题,有时候甚至可以关系到性命。

婉儿虽然年纪尚幼,涉世未深,但她耳濡目染接触的事情已经不少。她敏锐地觉察到太子府绝非一般人想的那么简单。可是要了解它,就要向里打进钉子,然而她身边无人可用。

她只有一个上官羲,还只跟了她一两个月,尽管表现得相当忠诚勤勉,婉儿仍然拿不准她究竟是否可靠。所以她即使不得不向她交代,那措辞也是微妙的,以免万一之时留下把柄。

好在上官羲表现得比婉儿估计得更出色。傍晚的时候她就回来了,神色从容。这证明她颇得了婉儿的风范,否则按她自己以往的脾气,这时候多半是连跑带跳进来的。直到等到夜深人静,只剩主仆二人的时候,上官羲才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

“姑娘,姑娘!我不但见到了杜姑娘的丫鬟,而且还见到了杜姑娘!”

“哦?她怎么说?”

“她也没说什么。姑娘知道的,身份有别。她只是见我在,就特意过来问候了几句,说早已知道我跟了姑娘您,只是府里杂事缠身,一向不能有空过来拜望,叫我给您带信问好,又叫她的丫鬟好生招待我。她的丫鬟本来就跟我无话不说,这一来更加随心所欲。我们就在太子府里整整闲聊了一个下午。”

“呵,有什么好玩儿的,拣几句听听。”

“有啊有啊。姑娘您还不知道吧。那个赵道生——就是我们上次在公主宫里见到的那个无礼的男人——他其实是太子爷的男宠!”

“嗯——”婉儿故作淡然,心里却不免剧震。原来她所料想的竟是真的,太子李贤和那个叫赵道生的男人之间果然有些令人难以想象的私密。她尽量压住自己的心绪,装作兴味盎然的样子问:“然后呢?”

“然后啊?”上官羲得意地说,“原来这个赵道生和太子的事,整个太子府已经尽人皆知了。杜姑娘的丫鬟偷偷跟我说她亲眼见过他们动手动脚的,婢子估计她也就是吹牛罢了。不过说起这个赵道生,他也不是一般的男宠。他身手敏捷,又师从异人学过剑术,弓马、武功都很好。太子府里的人都在议论,说这个家伙每天跟着太子,迟早会生出事来。”

婉儿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她从见到赵道生的第一天起就认为他绝非等闲之辈。那个妖异而妩媚的男人就像一个深重难明的矛盾。这个绝不简单的人出现在太子李贤身边,婉儿也绝不认为仅仅是出于爱欲。上官羲继续说下去,却多是些并不重要的女儿家事了。

婉儿终于有些明白了杜若兰的警告,又觉得杜若兰或许有些意思难以通过上官羲来转达。但她又不想亲自贸然跑去太子府,那样未免太招人耳目,更不可能剖心露胆地将所有秘密都对她和盘托出。说起来杜若兰与她并没有什么深交,不过是同学时彼此较为亲厚而已。

“杜若兰也不简单!”婉儿反复地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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