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以后的很多观念,都是一粒奇特的小种子,从我们儿时的眼睛、耳朵钻入我们的心里,暗暗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因此,即便我说一个人最好不要有什么根深蒂固的观念,可让我把一棵在心里长了二十多年的树连根拔去,不知要费多长时间?
刚离婚那阵子,韩意常召集我们几个大婆聚会。韩意说:“孟梅,你可别学《诗??·谷风》里的怨妇啊,人家不念你‘将恐将惧,唯予与女’,到了‘将安将乐’时却‘弃予如遗’,你可不要学她‘行道迟迟’了,还‘中心有违’,还认为‘不违伊尔’,还指望负心的丈夫能‘薄送我畿’,一步三回头的,没必要。他绝,你就得比他还绝。”
我说:“不难过是假,??摊上这样的事都不会一下子就明白,都会有一个疗伤期的。刚开始我常常想宋健雄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跟人家比真的是个不起眼的丑小鸭吗?过了一段我又想宋健雄你不要我,哼!后悔吧!现在,我已??没有了过去种种念头。他过他的日子,我讨我的生活,管人家后悔不后悔呢。”
阿酷说:“在这一点上,我们就要学习梅艳芳,像她那样,任何时候都当大姐大。男人算什么?来,养着。不好?走人。”阿酷老是用和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新新人类的酷劲儿发表其酷言论,我们索性就不称其名,直呼阿酷了。
我说:“阿酷你就爱搞极端。??养着??都不是一件好事。梅艳芳的生活到底什么样,你真的知道?”
现在,我们几个大婆再聚会,气氛全变了,她们早已不对我“救伤扶悲”了,我成了她们开涮的对象。韩意说:“孟梅,你现在的生存状态极让人羡慕,单身贵族,又漂亮又富有,万人迷啊!”
“万人迷有什么好?太虚幻了。我只想当一个人的爱人,风情万种地躺在心爱的人怀里,咬着他的耳朵向他撒娇、跟他使点小性儿,多好。唉,可惜,六七年没有那种感觉了,恐怕我这辈子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了。”我半真半假地回应。
“你是不是还没从宋健雄的气场中摆脱出来?天底下比他能干比他可爱的男人多得是。三十多岁的女人是最娇艳的花,花开最盛,可转眼就谢啊。现在最忌没有护花使者,不然自己萎在枝头,岂不可惜?啊,孟梅?”陈美用她白白的胳膊肘捣了捣我,她只要见到我就来一番劝诫。
“你们太老土了,花总要别人来赏吗?兰生幽谷,不为无人而不芳。自己开自己赏,一样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男人全一样,不会对着一朵花发呆,好花都想采到自己家里。不过这是人之常情,我就跟我老公说了,只要他别让我知道,他在外面跟??好我都无所谓。”阿酷又在耍嘴酷。
三十岁以前的我嫉恶如仇,像阿酷这样的言行,我是不会容忍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不着四六?现在,我对人对事有了相当的容忍力。当然,我能容忍阿酷,并非认同她的观点,只不过明白了世界上既有白菜,也有萝卜。白菜有白菜的营养,萝卜有萝卜的价值。一个人要想活得更滋润、更健康,既要吃萝卜又要吃白菜。不过,我个人更想做一个幸福的西红柿——圆润细腻、饱满多??、可生可熟、宜果宜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