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此所知不多。”郦琬云带着歉意地说,“下次会请教高人。”她仿佛是因没沏好一杯茶而内疚,完全没考虑郦逊之中了毒。她停下琴,看了满腹疑问的郦逊之一眼,道:“你不碍事么?解药在那边书架上。”
郦逊之蓦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叹气道:“你没必要试我,我很小心。”他在岛上的日子,小佛祖和师父们已教他如何抵御各种大内毒药,此刻想起这事,似乎他们未卜先知。难道在他小时候,他们就知道他的抱负?
郦琬云的眼中有一抹淡淡的忧愁,她扫视着富丽堂皇的寝宫,缓缓地道:“你若想在这种地方成大事,就要提防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她盯着郦逊之,目光不凌厉却空灵。
郦逊之无话可说,他心底承认郦琬云所说,只是他相信他的亲人即使在紧要关头,亦不会对他下毒手。他们的善良不是太少,而是太多。
“你虽然聪明有本事,但这里不是靠聪明和本事立足的地方。”郦琬云轻描淡写地说道。郦逊之思及她在皇宫的日子,她是否有所指?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了想,忍不住问道。
“和你一样。你们筹划了许久,却没有真正的准备。”郦琬云道,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感慨。
郦逊之低下头,:“有准备的是父王,手下一应俱全,可他毫无远志。”
郦琬云拿起身旁的一本《金刚经》,随意翻了几页。她每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令郦逊之百看不厌。
“父王早已看透,他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处,而你才开始看。”
“姐姐,我才十七岁,你当明白我的心情。”郦逊之出神地回想过往,“在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即使是神仙住的地方也会闷。你说,神仙下凡会做什么?不是一样想把才能证明给世人看!”
郦琬云摇摇头,忽然说道:“皇上是个很有心机的人。”郦逊之不知她何出此言,见她神情严肃,便记下了这句话,心底半信半疑。郦琬云像是还有话要说,看了他许久,却终于不发一言,轻轻念起了经文:“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郦逊之心生感叹,是啊,想开了自然是那么回事,什么恩怨志向俱可抛之脑后,不闻不问。可是世间的事若是说放就能放下,寺庙里看破红尘的和尚怕早就挤满了。往往就是为着那一念一欲,拼得千魔万障,百折不悔。
他正发着呆,蓦地听到有利刃夹着风声破空而来,直趋后背。郦逊之手往后轻轻一伸,两指捏住了飞来的刀锋,有几分好笑地道:“姐姐,你知道难不住我。”郦琬云停了下来,抬头道:“你为什么不回过头去看看?”
郦逊之转过身,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远远站在门边,穿着赤黄袍衫,配了九还带,足蹬一双六合靴,眼里露出不羁与挑战的笑容。郦逊之见他一身帝王服饰,连忙低头行礼:,“郦逊之参见皇上。”半晌,才听见那少年笑个不停,指着他道:“免礼,平身。”
郦逊之听出不对,仔细看了他一眼,失声道:“你是女子!”
那少年咯咯笑道:“如今发现可晚了,你行过大礼就算上当了。哈哈,真好笑,他们说你的本事好得很,我瞧也稀松平常。”她走了过来,睁着秀目认真地望了望他,扑哧“噗嗤”又笑出声来,对郦琬云道:“娘娘,你别怪我。”
她的一张脸可谓神采飞扬,眼中始终洋溢着聪慧的光芒,一双眸子转动时尤其灵活,仿佛眨眼就能计上心头。嘴角上挑,唇边始终留有微笑,似不知哀愁为何物,即使有烦恼,瞪着眼生一会儿气也就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