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扬州,风还有丝丝的冷意,我面前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粗布衣服,还有男子的衫子、裤子,甚至穿了许久的袜子,带着一股股汗臭味袭了过来。
绿伊被带到了别的地方,我记起昨日那粉衣女子的话,心知,她此时,应该是在柴房了吧,想到此,心底便更加钝钝的疼痛起来。
我把衣服一件件泡入水里,刚从水井里提上来的冷水,冷得刺骨,泛起一阵阵的寒意,我的手很快就变得通红,有些僵硬起来,我挽起袖子,一件件浆洗着这些衣服。
那些院里男子的袜子,都仿佛穿了许久,袜底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泥垢,泡进水里,冒出一串细小的水泡,臭味很是明显,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些衫子,仿佛永远也洗不完一般,我洗完一些,便有一个小丫头又拿一些送了过来,一直洗到差不多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我才把所有的衣服都清洗出来。
刚想起身,眼前便是一阵昏暗,我跌坐在地上,身上的骨头,像散开了一般,痛得刺骨,我一件件挂起那些衣服,平平地展开上面的褶皱,微微弯着腰,一步步缓缓移动着身子。
当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便像松了线的木偶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没有一丝力气,直到看见绿伊回来。
她身上的衫子已经破了,头发也松散地披在身上,发间落着枯黄的树叶,身上的衫子一大半都沾满了水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满是灰尘。
我疼惜地扶住她,小心地擦去她脸上的尘土,忍不住哽咽起来。
绿伊虚弱地看向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安慰地看着我笑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差人送来了食物,两碗米饭,上面分别放了一块黑黑的咸菜,还有两碗冷水,绿伊慌忙拿起食物,便往嘴里塞去,顾不得拿筷子,伸了手,抓起米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姐姐,你尝一下,这咸菜真的很好吃,姐姐,你不要哭了,你要是不喜欢,那伊儿便不吃了。”绿伊惊慌地看着我,放下了饭碗。
我也拿起另一只碗,学着绿伊的模样,伸手抓向碗里的米饭,往嘴里胡乱地塞着,“姐姐爱吃,真的很好吃呢,伊儿,我们一起吃。”
绿伊看向我甜甜一笑,又吞了起来。
我的手上还隐隐残留着那数不清洗了多少袜子的汗臭味,往嘴里塞去的时候,便忍不住干呕起来,最后,终于忍不住,把那些米饭都吐了出来,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躺在地上。
“姐姐,姐姐……”绿伊焦急地唤着我,我抬起头看向她,微微一笑,便又跌倒在地上,身上的刺痛一波波地袭了上来,仿佛有人在用刀子一下下割着我身上的皮肤一般,刺痛得令人窒息。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绿伊担忧地坐在床边,见我醒来,忍不住哭了起来,伏在我的身上。
我心里泛起一阵辛酸,虽然绿伊以前在醉香楼也是丫头,可是哪里做过这些事情,哪里吃过这种食物!不过是端个茶倒个水的,可今日却要为了我这般任人欺凌。
绿伊上了床,挨着我躺着,那棉被里的棉絮铺得很不均匀,有的棉絮已经露了出来,风呼呼地从门缝和破洞的窗户上吹了进来,很冷。我盖着那床单薄的棉被,冻得瑟瑟发抖,绿伊钻进我的被子,紧紧地抱着我,把另一床被子,也盖在上面,总算有了一丝暖意,我们两个相视一笑,依偎着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