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能博子夜一笑,我自然愿意绞尽脑汁。”对面的男子轻轻地扬了扬眉角,眸光流转,一瞬间神采飞扬。
“哟,是你啊,公子!”
夜的空气里突如其来的暧昧,子夜正不知道如何答他,突然听到身旁响起了一道朗若钟鼓的声音,抬头看,只见一个布衣长衫的壮年男子牵着个鼻涕半拖的男童,踏着人流而来,恰恰立在两人身侧。
男子浓眉大眼,方脸阔额,直着眼上下打量过子夜,转身望着徐少安咧着嘴笑得畅快,“这位姑娘真是好看,就和画里走来的仙女一样,和公子还真是一对。难怪公子肯舍得将这么大张银票塞给我,就为了换我手中那几块好不容易买来给土根垫饥的糯米桂花糕呢!”
子夜的脸刷地红了一半,从下颌到额角,很快印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粉,好在夜色沉沉,她的脸笼在一片墙壁打下的暗影中,并不十分清晰。
徐少安却不气恼,大大方方地朝那男子道了谢,“刚才真是多谢这位大哥割爱了,没想到这摊子虽然小,生意却好,等我挤到跟前,那满满一大桶的糕点都已经售罄,我只能对着空空如也的木桶望洋兴叹了。”
“唉——公子太客气了,说来还是我得了公子的便宜。呵呵,我带土根上观音娘娘庙给他娘讨个平安符去!”男子豪气地挥了挥手,蹲下身,一把抱起身旁的土根,喜气洋洋地走了。
“市井小民,肚中没有半点墨水,说话自然粗鄙,就当他烂嚼舌头,你别放在心里。”徐少安转头,在光影明灭着寻找着子夜眸中的那抹亮色。
“多少?”子夜微微发窘,只觉后颈灼热,好半晌,才莫名地问了一句。
“什么?”徐少安一时没有反应。
“喏——”子夜伸出水葱般嫩白的手,指了指他犹捧在手上剩下的糕点。
“不贵,一百两,刚好买你一笑,也不算挥霍淫糜。”徐少安豪气一笑,眼波流转间,难掩眉色痞赖。
“还不贵?”子夜瞪大眼睛睨着他,抬高了声音微嗔,“都够平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了。”
“你如果不将它都吃进肚子,才真叫暴殄天物。”徐少安邪邪地扯出一个笑容,一边将手中的糯米桂花糕往子夜唇边送去。
已过了夜半,碧水澹荡的江边,华灯依旧璀璨,映得半江明月,拓下粼粼的银波,犹如给江面披了一层轻柔的银纱。
庙宇内佛前新上的头香散出的旃檀香气冉冉而起,虔诚的善男信女们这才收拢了礼佛的祭物,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不过一盏茶水的工夫,原本熙熙攘攘的街肆好似被秋水涤荡,瞬间空荡荡起来。
子夜背朝大街,与徐少安并排坐在青石板铺成的堤岸上,双手搁在雕着白莲花的石栏上,将头歪歪地靠在自己的臂窝里,眼皮渐渐重了起来。
“子夜?”徐少安将凝神远眺的目光收回,转头看了看睡意渐沉的女子,低低地唤了一声。
睡梦中的子夜,似乎并未卸去白日里扛在肩膀上沉重的包袱,两弯新月似的蛾眉低低地蹙起,微微拧成“川”字,那碎浪般起伏的褶皱里似乎盛满了无数解不开的心事,如丁香空结雨中愁,连带着若有若无的倦容也悄悄爬上双颊。
徐少安默默注视着那张如幽兰初放的素脸,长久挂在唇边的笑容一瞬间凝滞,整个人如山石岿然不动。此时,山岳静默,江水凝碧,流光映出无数的尘埃散漫在稀薄的空气里,毫无章法地舞动。夜风微凉,夹着阵阵冷意卷过,激得她小小的身子微微地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