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李鼎一考了全年级第一名,父亲却犹豫了,想找个邻居叔叔代替他去开会,避免自己身体的缺陷出现在众人面前,给儿子在学校造成负面影响。
那回在李鼎一的坚持下,李父不仅来了,而且被儿子一层层的台阶背到楼上,将自己安顿到他的位子,周围惊讶的眼光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李鼎一的情绪,自始至终都一脸坦然。
不过原本欣慰欢喜的李父,在回去的当天就病倒了。李鼎一当时就隐隐的感觉到父亲的情绪出了问题,像受到某种刺激,脸色铁青而后泛着苍白。
他顺着父亲的眼神看到了高一九班的门口,一个漂亮的中年妇人正站在那,穿着雍容优雅,气质出众,整个人透着温婉和顺。直到曾毅勋离得老远叫她,李鼎一才知道那是曾毅勋的母亲。
“爸,我从前是和那位阿姨的儿子打过架,不过以后都不会了,已经和解了。”李鼎一开始以为父亲是因为自己打架问题还放在心上,忙及时的想解释清楚。
李父那回似乎变的神不守舍,开完会回家的路上一直一言不发,似乎儿子得了第一的喜悦被某种烦恼盖了过去。
“爸爸身体有些不舒服。”当时父亲的声音充满了复杂和艰难。在李鼎一的印象里,父亲很坚强,虽然腿脚不方便,可依旧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很少坦诚自己有不舒服的时候。
“爸,是不是今天太累了?去一趟学校的确很远,我本来只是想让您看看儿子的成绩。要不下次再有这种事,就让张叔叔替您去吧。”李鼎一觉得愧疚,原本只觉得父亲很多年没有值得高兴的事,也许多年没有去市里转过,借着这次让父亲高兴高兴。没想到竟然适得其反。
李父摇摇头,透着一种虚弱,可眼睛里是赞赏的神采:“爸爸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儿子,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李鼎一从公司下班后,陪了几个客户应酬到很晚,当一个人开车走在夜路上的时候,感觉清冷混搅着路边几处灯红酒绿,都掩藏在这个看似繁华的城市里,恍然觉得原来这世界上很空旷,空旷的似乎找不到依托。上班的时候,每天日程安排的很满,而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整个人虚无的心慌。
停在岔路口的红灯前,看着红色字体一闪一闪,心尖的某处像被触动的感觉,压的胸口憋闷。深吸一口气,在转换成绿灯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掉转了方向盘。
骄阳听到门外有人转动门锁,熟练又轻盈。她料想是李鼎一,只是他进门的一刹那,满屋漆黑的气氛,让他没想到骄阳喜欢关着灯,只开笔记本工作。
黑影随着门前的光亮闪动了几下,接着客厅最大的灯被打开来,瞬间整个屋子灯火通明。
“你该不会是怕浪费电钱吧?”李鼎一揶揄的问了句。
骄阳原本缩在一角上网,此刻才舒展了身体站起来:“正是,我一个人住着,开的太亮不习惯。”
“跟狼的习性差不多。”
骄阳一笑,竟然没有反驳,这让李鼎一有一丝意外。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房子有没有被卷走。”
“呵,九牛一毛,卷走了也损伤不到现在的你。”
“这里是我自己购置的,里面很多东西也是从我父亲那里拉来的,意义不同,真被卷走了,我会发疯。”
“那你怎么放心让我住在里面?”
“换了别人住,我就更不放心了。”李鼎一将外套脱下,疲惫的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在正中间的位置想找个依靠点,“好歹咱们兄弟一场,现在在南陵,找不到第二个让我更放心的人。”
骄阳穿着浅粉色的睡衣,衬得脸色也粉粉嫩嫩的,而笑容却透着一种自失:“这话你不是第一个说的,从前曾毅勋也说过。”
“看来你记忆犹新。”
“曾毅勋这个人,正正经经说话的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我当然记得。”
李鼎一看着骄阳坦然的神情,泛起一丝苦笑。坦白说,他觉得自己有时针对曾毅勋,源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深刻的嫉妒,也许他拥有了太多自己孜孜以求却不得的东西,如果当年父亲临去世前没将原委告诉他,可能他依旧单纯的生活着,即使贫穷,即使平淡。
“在牢里的日子很苦吧?”骄阳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犹豫了片刻,终于问了自己这几天一直纠结的问题。
李鼎一惊讶的抬头,又瞬间恢复了平静:“你也知道了。”
“你应该一出来就通知我,跟我讲清楚事情的经过,我从来不鄙视坐过牢的人,但是却很生气瞒着我的人。”
“这不光彩。”
“可你现在已经光彩了。”
“这些都是我爷爷给的,目前为止,去掉我爷爷这个靠山,我可能立即会在公司里被架空。被人羡慕和被人耻笑,其实也只是一步的距离。”
骄阳扑哧笑了起来:“你变了,很久以前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思考的东西比现在少多了,是不是越有钱的人越累?”
“那时候我还处在没心没肺的阶段,和现在当然不同。”
“我还是喜欢你没心没肺时候的样子。”
这回轮到李鼎一笑,一双明亮幽深的眸子在客厅的灯光下显得闪烁动人,仰躺在沙发上,喉结动了动,好像在鼓足勇气:“骄阳,来惠佳帮我吧,只要你肯来,待遇,条件,所有都可以由你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