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陈子忠的说法,大河村的三巨头虽然有人丢了腿儿,有人烧成了光秃,但都还在喘气,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伤员病情稳定以后陈子忠又闲不住了,游击队打胜了阻击战,在他看来是吃了大亏,他陈大山人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没过几天便偷偷带着新补充的两个排出发了,新战士问干什么去,陈子忠说废话,当兵的能干什么,咬人去。
陈子忠恨得咬牙切齿,脑子比平时更灵光了,带着两个排忽隐忽现,炸公路,扒铁路,暗杀,爆破,杀得不亦乐乎,一周以后才消了心头火,返回大河村。
没进大河村,暗哨已经把消息在村里传遍了,陈大胆又打胜仗了,这回没什么伤亡。金顺玉正在蒸馒头,抓起两个馒头心急火燎地往村头跑,看见战士们满载而归,吐了口气,似乎把悬在嗓子眼的石头吞了下去。
“出去咋不打个招呼?”金顺玉迎面拦住陈子忠,眼睛跟刀子似的。
“咱是大当家的。”陈子忠嘿嘿一笑。
金顺玉把两个馒头往他怀里一塞:“噎死你个大当家的!”
回到村里陈子忠就张罗喝酒,他一个人喝不够,还要叫上丁儒刚和朴东明,金顺玉不同意,说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他们脸色刚见红,陈子忠大手一挥,他们那是装的,想多混几口吃的,我还不知道,安个翅膀他们能上天。
陈子忠原来和朴东明住一个房间,陈子忠离开这几天两人都说闷得慌,非要在一张炕上打针吃药。
陈子忠拎着两坛子酒进屋,甩手就要给丁儒刚扔过去,惊得眼镜医生大骂:“愣头青,他连手都抬不起来,你想砸死他!”
丁儒刚朝眼镜医生眨眼睛:“老陈,打胜仗了吧?”
朴东明拽掉输液的管子,往炕头挪:“板上钉钉的事儿,你瞅他那嘴,都咧到后脑勺啦。”
“那是,陈大胆什么时候打过败仗。”陈子忠左右端详两人,冷不丁喊了一嗓子,“他娘的,我不在家,你们两个睡到一个炕上啦。”
所有人都跟着笑,朴东明心里痛快,嘴里也跑火车:“那是,以前我和陈大胆光屁股睡一个被窝。”
“行啦,行啦,没空跟你们闲嘎嗒牙,把酒摆上。”陈子忠盘腿坐在两人中间,扭头对金顺玉说:“咋样,我说错了吗?这两个狗东西插上翅膀能上天!去,把青面兽,侯疯子和吴小毛都招呼过来,咱们喝个团圆酒。”
“喝酒,好哇。”朴东明拿眼斜眼镜医生,别的大夫对病人有吓有哄,他是只吓不哄,最近不知从哪里搞了条锄头把,拐杖似的不离手,哪个伤员不按时服药就用锄把敲头。
眼镜医生鼻子里哼一声:“输液管都让你拔了,还瞅我干啥?我治得了病治不了馋嘴,喝死跟我没关系。”
陈子忠跟眼镜医生打哈哈:“炮弹都炸不死,喝两口没事儿,就两口。”
三名正副队长,十几名班排长,医疗队的人挤了满满一屋子,吴小毛烟瘾大,蹲在门槛上抽烟,头冲着屋里,上海护士受不了满屋子的汗臭,文文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金顺玉把家里的酒都搬来了,一人发了一坛子酒,不用碗,对坛灌。
陈丁两人心和面恶是不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以为陈子忠第一碗酒得敬丁儒刚,即便不服软,也会说几句场面话,没想到陈子忠端着酒坛子,先往地上泼了泼,朗声说:“先敬死去的战友,我陈大胆对不住你们。顺便给你们提个醒,在那边逮住美国鬼子给我往死咬,我陈大胆的兵做鬼也不含糊。另外我宣布个事儿,以前哪,咱们的宝贝疙瘩是丁大队副,现在改啦,是眼镜大夫,他说往东就往东,他说撒尿不许拉稀。”
朴东明趴在炕上,用酒坛子撞他肋骨:“你瞎咧咧啥,又是鬼又是丁大队副,咋还不改口?”
“忘啦,忘啦。”陈子忠放下酒坛子,规规矩矩给丁儒刚敬了个军礼,“我陈大胆这辈子自认没做过亏心事,可我对不起你老丁,这回我出去给你带个礼物,你要是原谅了我,你就得收下。”
金顺玉在一旁酸溜溜起哄:“大男人还送啥礼物,真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