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疯子亲眼看见丁儒刚从哨兵折断的脖颈下抽出血淋淋的钢丝。
第一天到三排报到,丁儒刚便挨了侯疯子一记老拳,眉骨破裂,血模糊了半边脸。连长徐凯揪着他,要狠狠尅他,侯疯子倒先涕泪横流地号了起来:“北平城外那次战斗你还记得吗?狗日的丁儒刚和他的人杀了我们三名战士,都是我们三排的,‘脸谱’你还记得吗?喜欢唱京剧那个,行,就算忘了,你总该记得‘二郎神’吧,为了救你,弹片差点把他脑袋炸开花,在脑门上留下了一个大疤瘌!他们,这都是咱们连最好的尖兵,咱们自己的弟兄,他们都是被他打死的!我什么都可以忍,但是不能对不起死人!”
徐凯只好小事化了,耐心做思想工作,没想到侯疯子却虚心接受,屡教不改,丁儒刚到三排后变本加厉地折磨他,如果不是陈子忠及时制止,指不定闹出多大乱子。
侯疯子是想把丁儒刚逼成真疯子。丁儒刚训练,他瞪着眼睛在他身边练刺杀,丁儒刚吃饭,他端着碗在他身后吧嗒嘴,丁儒刚睡觉,他躺在他身边,后半夜睡得正香,一条房梁似的大腿炮弹般砸过去,吓出一身冷汗。
从早到晚,侯疯子又跟了丁儒刚一整天,到了傍晚,侯疯子抱着包裹着物件的红绸子在厕所外转悠。
“侯疯子,你干啥呢?”陈子忠沉着脸走过去,他早早看出侯疯子的用心。
“晚上吃多了,消化消化。”侯疯子捋着耳边的黄发讪笑,他谢顶几年了,偏偏臭美得厉害,不剃光头,留长了鬓角盖秃顶。
“真稀罕,吃多了上厕所消化?还抱着你媳妇。”陈子忠的目光落在红绸子上。
这时丁儒刚从厕所里走出来,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他走到侯疯子面前,“啪”地打个立正:“二班长,你砸我一锤吧,往身上砸,别砸手,手还得打枪。”
“我为啥要砸你?咱们是革命同志!”侯疯子说得理直气壮,压根不看丁儒刚。
“你整天抱着你媳妇不是想砸我吗?”丁儒刚强忍着,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这个?你要喜欢就送你了。”侯疯子把红绸子丢进丁儒刚怀里,转身就走。
丁儒刚和陈子忠面面相觑,红绸子里包着几节折断的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