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骗行四大门(5)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谭啸现在还不算出师,祁门弟子想要独立行走江湖必须要“过三关”。三关分别是贪官、奸商和不义同道,祁门的规矩,第一条讲究的便是“骗亦有道”。

三年来,他三关已然过了两关,时至今日,谭啸只差“贪官”这一道。

火车停了一站后重又启动,再有个把时辰便要抵达北京城了。谭啸掏出别在贴胸内袋里的怀表看了看时间,车厢里昏暗朦胧,他压根儿没注意到斜对面有一双微眯着的眼睛,正盯着他掌上精致贵重的怀表。

眼下的北京城绝对不是个好去处,自从两年前宋教仁在上海遇刺,讨伐袁世凯的“二次革命”失败,大总统袁世凯解散了中国国民党,随即又解散了国会,自封为终身总统,权倾天下,比过去的皇帝也毫不逊色。现在不知道有多少革命党想要割下这位打着共和大旗却做着独裁之实的袁大总统的脑袋,而北洋政府也无时无刻不在血腥镇压革命党人,京师里人心惶惶。古语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谭啸绝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入京,可却不能不来,这一路上,他的心思总有些烦乱不宁,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车厢一端陡地传来一声暴喝:“小骗子!我看你往哪儿跑?兄弟们,抓住他,先剁只手!”

这时正是黎明时分,人们东倒西歪地打着瞌睡,偶尔几个闲聊的也把声音压得极低,这突如其来的巨吼就像午夜里的一记震天霹雳,有胆小的被吓得惊叫出声,一个熟睡的婴儿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昏昏欲睡的谭啸心脏倏地一紧,全身汗毛刷地立了起来,原本有些困顿的头脑顷刻间变得清醒无比,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黄金荣的人找上自己了!这时也来不及去思索是计划里哪个步骤出现了问题,他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同时朝车厢通道望去,刚好看到四个壮汉两前两后地朝自己这边扑来,那些个没座位挤在过道上的乘客忙不迭地闪躲让路,一时间鸡飞狗跳。

几个壮汉身穿黑绸开衫,剃着光头,一看就知道是帮派人。谭啸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他这时已经看到车厢的另一边也被两个壮汉堵死,车厢里空间本来就狭窄有限,火车疾驰,从车窗跳下去无异于找死,根本无路可逃,至此便形成了瓮中捉鳖的局面。

要说谭啸不害怕、不后悔那绝对是自欺欺人,在他看来,上海的局天衣无缝,从开始到收网他都足够耐心,唯独最后大局已定时有些大意了。按照他的计算,等黄金荣反应过来上当被骗,抽出手来寻找他时,他早已经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般消失在北京城了,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太小瞧这位上海滩大亨了,能在风云际会的上海滩纵横十数年者又怎么会是个蠢货?老骗子常说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现在想来却悔之晚矣。

谭啸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打算,只是以一敌六他连三成把握也没有,这些年他在拳脚功夫上并没有下过苦功,老骗子常常说,干他们这一行讲究的是动脑子,功夫好有什么用?又不是做劫匪响马。

眼看几个大汉与自己的距离在迅速地缩短,谭啸在心里早把老骗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是说只要熬过本命年就会诸事顺利吗?

一车厢的人被吓得噤若寒蝉,死命地躲开通道,唯恐让得慢了会惹怒这些凶神恶煞一般的汉子,几个壮汉仿佛闯进鸡窝的黄鼠狼横冲直撞地奔来,谭啸已经能看清楚当前两人眼中闪动的杀气……

谭啸一怔,摸向后腰的手停顿了下来……

古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谭啸从小跟在老骗子身边养成了疲懒的取巧习性,能够只用一分力气,绝不多花半分,他虽不愿吃苦一招一式地流汗练武,却也明白走得夜路终见鬼的道理,乱世求生、闯荡江湖,若是没有一招半式保命只能任人宰割——他选了飞刀。

他飞刀的功力远远达不到百步穿杨的境界,可是十米之内用突袭的手段射杀一个两个没有防备的人,他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只是当谭啸看清楚几个壮汉的时候,他发现这几人似乎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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