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是交感神经的兴奋导致的,意识无法控制,你越想控制自己不脸红,反而会让脸红加剧。这其实是一种应激反应:在你感到不安、难堪、害羞、不好意思的时候,身体大量分泌肾上腺素。这种激素让你的呼吸加重、心率加快、瞳孔放大,为战斗或逃跑作好准备。同时,它也让血管舒张,以便增加血液流量,提供更多的氧气。血液中携带氧气的红细胞让皮肤出现了红晕。
这是全身作出的反应,为什么只有脸部的皮肤发红,而其他部位的皮肤颜色看不出变化呢?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与其他部位的皮肤相比,脸部皮肤的血管更密集、更宽、更靠近表层,因此它发生的变化更容易被别人觉察到。更重要的是,一般皮肤的静脉只含有α肾上腺素受体,而脸部皮肤的静脉同时含有α和β两种肾上腺素受体。这两种受体都接受来自肾上腺素的信号,但是性质不同。α肾上腺素受体对肾上腺素较不敏感,而且起到的是让血管收缩的作用;而β肾上腺素受体则相反,它对肾上腺素较敏感,并让血管舒张,更多的血液涌入脸部皮肤,告诉人们你的不安。
但是,让人们知道你心里不安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或者说,这种脸红的本能是怎么进化而来的呢?这个问题让达尔文疑惑不解,在《人与动物的情感表达》一书中,他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来讨论脸红。即使在现在,人为什么会脸红仍然是个进化论的难题。
人并不是一生下来就会脸红的。它是在幼儿园阶段开始出现的,在青春期达到顶峰,之后逐渐下降。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变得越来越不容易脸红,或者说,“脸皮越来越厚”了。幼儿园阶段是人的自我意识开始出现,并通过与他人的交往培养社会意识的时期。青春期少年有极强的自我意识,特别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而成年人的自我意识又逐渐变得薄弱。脸红的出现和变化似乎与人的自我意识的演变同步。此外,还有其他社会因素与脸红有关。例如,女人要比男人更容易脸红,欧洲人要比亚洲人更容易脸红(这与肤色没有关系,肤色深的欧洲人也能明显地脸红)。
这一切都表明,脸红是一种社会交流的方式。脸红虽然不受意识的控制,但是涉及非常高级的智能。一个人要会脸红,不仅要有自我意识,而且还要能够意识到其他意识的存在,设身处地地猜测其他个体的想法,也就是有移情能力。人类在三岁以后才有移情能力。其他动物只有类人猿才有这种能力。因此,只有人类,也许还有类人猿,才能用脸红进行微妙的思想交流。
这种交流对自己、对他人都有好处。当你在暗恋对象面前脸红时,让对方觉察到你的感情,就有可能让暗恋变成明恋;当你为做错了事而脸红时,就能让人们知道你的歉意,从而原谅你;当你因为内心的羞愧而脸红时,就会让人们觉得你很诚实,值得信赖,从而愿意和你合作。当然,对人类来说,语言是最主要的交流方式。但是,语言是受意识控制的,可以进行欺骗,而不受意识控制的脸红能透露真实的想法,这些想法有时是你想用语言掩饰的。脸红发出的信号有时甚至比语言还要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