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有能力翻云覆雨,有能力制造生离死别,可是,我还是要说,我要和她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能别离!
《三十里铺》里的三哥哥,说得没这么狠,但也有他一种自信:叫一声凤英不要哭,三哥哥走了回来哩。面对着哭哭啼啼的情人,他要她鼓足勇气,相信人定胜天:我必归来,与你同在。
不过他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三哥哥当兵坡坡里下,四妹子崖畔上灰塌塌,有心说句知心话,又怕人笑话。
他们的剧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当我听说,在半个多世纪之后,还有可能见到当事人,亲眼见证这一经典爱情故事的结局,以我好奇八卦的天性,超强的行动力,以及善于煽风点火的抒情本能,不蠢蠢欲动是不可能的,于是,2000年的夏天,我第一次独自出门远行,就把陕北绥德,作为旅程中的重要一环。
那个阳光亮白的午后,我在绥德三十里铺下了车,除了公路边有个“三十里铺”的界石,我找不到任何传奇的蛛丝马迹。路边上山的入口,几个闲坐的人正在看着我,索性走过去,打听凤英和她的三哥哥的所在,却听到这样的消息:凤英嫁到黑家洼去了,三哥哥郝増喜早就死了。
不由一惊,再问难道凤英没有跟郝増喜成亲?回答说,没,郝増喜走后一年凤英就嫁了,郝増喜一辈子没有结婚。
便去黑家洼。出租车拐进上山的路,到了这里才深刻地理解鲁迅先生那句话:世界上原没有路,走得多了,就有了路。这条被“走”出来的路,一边贴着黄土坡,一边临着山沟沟,当车子随着雨天轧出来的坎儿剧烈颠簸时,我紧紧抱住前面的椅背,并坚信是我这样勇毅的举动,维持了整个车身的平衡。
跟村头男子打听凤英家在哪里,他随手一指,支支吾吾,让我一头雾水,问他能不能带我去,他连说不敢。陕北的不敢,有“不能”的意思,以为他有事在身,只得懵懂地朝他潦草指出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截路,上了一个坡,坡上是块菜地,三个女人蹲在那里种菜。
问,请问哪位是凤英老太太?一个女人抬起头,警惕地看着我,说,你找她干什么?我怎么说呢?喜欢那首民歌,就想看看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但也只能这么说了,那女人说,她不在,你下去吧!
这女人的年龄看上去很是模糊,而且她又那么严厉,我猜她就是凤英,便一个劲儿跟她厮缠。就在这当儿,有个女人悄悄地翻到坡那边去了,后来我才意识到,她可能才是凤英本人,而这时,我还在不无委屈地应对眼前女子的驱逐。失望加上一路的惊吓,可能还有点想引人怜惜的作秀,我几乎就要哭出来,旁边的女子看不过眼了,说,孩子,她是凤英的女子,人家不愿意让你看,你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