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晋朝的美男子潘安,每回上街都会造成交通阻塞,满大街的女人们,甭管是妙龄少女还是半老徐娘,乃至老眼昏花的老太太,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手拉着手,围着他转圈,朝他车里扔水果。这场面,很有喜感也很疯狂,作为彼时平民偶像大众情人的潘安,还能否保持玉树临风的姿态?强作从容的脸上,当有几分啼笑皆非的尴尬,以优越打底的无奈吧?
他的发小张载很艳羡,也跑到大街上转悠,结果一个小酸枣没捞到,倒招来顽童的一堆板砖,只得“委顿而返”。唉,谁让小张同学生得太早,来不及听到那句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跑出去吓人肯定是你不对了。又可见,早在古代,相貌协会就已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连小屁孩们都是它的会员。
更多的男人,没有潘安那么幸运,老少通吃,也不像张载那么倒霉,人人喊打,他们默默无闻地走在大街上,但在长街的某个拐角,没准就会跟谁对上眼神,接过一双玉手递来的青瓜或梨枣——以瓜果传情达意,在中国古代社会历史悠久,早在《诗经》里就有文字记载了。
《诗经·木瓜》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朱熹释诗,说是“言有人赠我以微物,我当报之以重宝,而犹未足报也,但欲长以为之好而不忘也。疑亦男女相赠答之辞”。相对于“美桓公也”之类的牵强,这解释已经进步很多,但我还是只能同意最后一句,而不能同意所谓的以“重宝”报“微物”。
“报之以琼琚”的“报”,是回应,“匪报也”的“报”,是回报,诗人说得很清楚,纵然以琼琚回应木瓜,亦不是为了回报,而是“永以为好也”。木瓜亦或琼琚,都是情意的载体,并无太多区别,当然说不上什么“报”或“不报”的话。朱熹所言以“重宝”报“微物”,眼里只有木瓜与琼琚的身价,未免把那份情意看得太轻,是为买椟还珠,舍本求末。
倒也不能说朱熹俗气,《大雅·抑》中讲述诸种美德,其中一项便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权衡得非常清楚,也是人际交往中基本的法则。比这个再高级一点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回报严重大于当初的所得,还是划算的——多出来的那一部分,是为知恩图报的美德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