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华说如果需要会向上级请示,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幅标语交到王德禄手上。王德禄戴上老花镜拎起来仔细瞧看,说这家伙的书法还有两下子,我看不是平常之辈,一定是喝过墨水的,可先在各大学和科研单位去展开调查。又问还发现什么没有?康洪生说暂时还没有。王德禄又发火了,什么叫暂时没有,现场就什么东西也没发现吗?脚印呢,手印呢?苏汉群说罪犯还是很狡猾的,可能是戴了手套,脚印嘛,因为早上有很多群众在现场围观。
王德禄挥手打断苏汉群的话,别强调客观理由,我看还是你们工作不仔细,为什么不保护好现场?苏汉群说是我们的错,现场确实没有保护好。王德禄转向陆家华又指了指苏汉群,说这就是你们的特案处处长?陆家华说是。苏汉群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手垂放在裤子两边,很是有些不自在。林义达说,可能是经验不足吧,下次一定要注意,切不可马虎大意。苏汉群连连点头冲着林义达说是是。
他们三个走了以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王德禄和林义达一起回到办公室。
王德禄问林义达,你说我们该不该马上向中央报告呢?
林义达说,能不能先缓一缓?等侦破工作有了些线索和眉目,那样上边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王德禄说,照我看就他们几个那熊样,猴年马月才能有眉目。
林义达说,可上边要是问有关案情的进展,我们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吧?
王德禄说,这倒也是,可作为军人,发现敌情不及时向上级报告是有违军规的啊!
林义达说,我们现在不是在做地方工作吗?也不能全用军人标准来要求。
王德禄说,我还是觉得该上报。
林义达想了想,不再反对,说,那就报吧。
王德禄抓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
春节快要到了,可从街上一点儿也看不出节日来临前的气氛。天越来越冷,连续下了几场大雪之后,斯大林大街积下了厚厚的一层雪。
这几天早晨,上班的人们发现四季公园院墙上贴出一幅红色大标语:坚决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
几天前在四季公园观看反动标语的行人全都被叫到了公安厅,除了询问是谁最先发现了标语以外,还特别向他们强调,有关标语的内容不得再往外传播,如果有违反者,一律追究其刑事责任,所以那些人一走出公安厅大门,就把自己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墙上贴标语的地方已被彻底清理干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这几天,下夜班的工人发现夜晚的斯大林大街上多了很多游荡的身影,他们借着夜色隐藏在狭窄的小巷里,一旦发现什么情况,便如猎犬一样冲出巷子来到街上,跟踪某个行人,有时盘问有时带走。有一天晚上,一个醉汉围着四季公园的交通岗楼转圈儿,他们就一齐冲上去把他领走了。后来,很多下夜班的人,宁可绕道也不往斯大林大街上走了,这样一来,街上几乎就只剩下这些游荡着的身影了。
苏汉群发脾气了,这是他当上处长以后第一次冲他手下发火。他说你们怎么了?你们以前灵敏的嗅觉哪里去了?那些你们破过的大案要案哪一个不是棘手的,哪一个不是扑朔迷离的,可是你们不都把它们一个又一个地解决了吗?现在怎么了?怎么抓不住一点有用的东西呢?你看看你们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废物,没有丝毫用处,放掉,放掉,统统放掉。
有人说,这个案子跟以往的案子不同。苏汉群说,所以才调你们来啊,简单的还找你们干嘛?有人说,也许是我们追得太紧,岗布得太密,让敌人发觉了。苏汉群说我不是要你们隐蔽吗?你们是怎么做的?谁让你们明晃晃地四处游荡呢?他说,从今天起先撤回一部分人,记住要做到外松内紧,另外,通知民兵指挥部,巡逻队这几天也暂时取消。
王德禄也发脾气了,他发的脾气可比苏汉群大多了,陆家华虽没亲眼看见,可他那粗大的嗓门里喊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发子弹,一个个击中他的胸口上,以至于他一接完电话就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