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中场球员(4)

这位医生在查尔斯河畔跑步的时候,这根过时的木质球拍,像军人的步枪一样随时待命、蓄势待发。剑桥不只一位划船手碰过一两块狗屎嗖地一声飞过船尾的事,扎贾克有位医学院学生--他曾是哈佛四人双桨赛船的舵手--宣称,有回有块狗屎直向他的脑袋飞来,幸好他机灵,闪避过去。

扎贾克医师否认企图攻击这位舵手,他一心一意只想消灭纪念大道上显然太多的狗大便,他用球拍一兜,轻轻一弹,狗屎就到查尔斯河里了。不过这位就读医学院的前舵手,自和这位神经兮兮的中场球员首次交锋后,从此难忘教训,一直提防着他。此外还有些划船手和舵手发誓说,他们见到扎贾克以娴熟的手法,用他的旧球拍兜起狗屎,朝着他们发射。

这位前迪尔费尔德中场球员曾缔造纪录,在对抗原本所向无敌的安多华队时,射进了两球;对抗艾克斯特队时,两次比赛都射进三球。(虽然扎贾克的队友都记不得他是谁,有些对手可没忘记。)艾克斯特的守门员讲得最是简单明了:“尼克·扎贾克射门路数又怪又屌。”

扎贾克医师在沙兹曼-金格列斯基-孟吉林克与同仁医院的同事,也听过他嗤之以鼻地表示:“运动的时候,脸却必须朝着后方,简直傻头傻脑。”从而为扎贾克对划船选手的蔑视,留下了纪录。不过,这又怎么样呢?成就高人一等的人不都蛮古怪的吗?

布来托街上的这幢住宅,活像幽林深谷,莺鸟鸣啭声不时回荡。饭厅的突出三面窗用黑漆喷上了大大的X,以免鸟儿撞上玻璃,这让扎贾克家看来老是有股浩劫余生的氛围。厨房里,有只折翼的鹪鹩倚在鸟笼里养伤,不久以前,一只断颈的腊翅鸟才死在笼里,这事让艾尔玛越想越难过。

鸣禽笼子底下四处散落着鸟食种籽,艾尔玛怎么也扫不干净,虽然她尽力清理,一脚踩在地上,仍免不了发出鸟食碎裂的声响,只有笨贼才会把这屋子当成下手的目标。可是鲁迪喜欢鸟--他妈妈在此之前,都不肯让这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养任何一种宠物--而只要能让鲁迪开心,或者让他张嘴吃东西,叫扎贾克住鸟舍都行。

然而,希尔德雷德矢志不移,一心要折磨前夫,光是限制扎贾克一个月只能与他们的儿子团聚两天三夜,并不能让她心满意足,于是她想出一个能进一步破坏父子相处时光的办法,她替鲁迪弄来一条狗。

“不过呢!你得把它养在你爸爸家,”她对这个六岁孩子讲,“它不能住在这里。”

这条杂种狗来自某个人道慈善组织,一般称之带有“部分的拉布拉多”血统。扎贾克纳闷,是不是指黑色的那一部分呢?这条母狗已经拿掉卵巢,大约两岁大,有张焦虑、怯懦的脸,躯干比拉布拉多猎犬矮胖笨重。它的上唇下垂,盖住了下颚,这一点倒有些猎犬的样子。它的前额毛色不怎么黝黑,偏向褐色,因为老是蹙着眉头,故而皱巴巴的。这条狗走路的时候,鼻子一个劲儿朝地,因此常踩到自己的耳朵,它的尾巴肥大,形似波音达犬的尾巴,不时抽动。(希尔德雷德把它弄来,是指望这条被抛弃的杂种狗,有事没事就爱攻击鸟儿。)

“爸爸,如果你不肯收留美狄亚,它就会被处死。”鲁迪郑重告诉他的父亲。

“美狄亚。”扎贾克复述。

套用兽医术语,美狄亚有“乱吃东西”的毛病,它吃棍子、鞋子、石头、纸张、金属、塑胶、网球、小孩玩具和它自己的粪便。(所谓它有爱乱吃东西的毛病,绝对是因为它有部分的拉布拉多血统的关系。)以前的主人抛弃它,正是因为它嗜食狗屎,而且不光是它自己排泄的。

希尔德雷德铆足了劲才找到这条即将被处死的狗,她觉得这狗的习性准能把她的前夫逼成神经病,或者比以前更疯癫。美狄亚的名字取自古典戏剧中亲手杀子的女法师,这一点更是太完美了,这条贪吃的杂种拉布拉多,要是能生小狗,铁定也会吃下肚。

结果,希尔德雷德简直吓坏了,因为扎贾克竟爱透了这条狗。美狄亚同他一样,勤奋不懈地搜寻狗屎--人和狗可谓惺惺相惜--鲁迪这下子有狗当玩伴,到父亲家时更开心啦!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