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一无是处,上大学的时候老师就说我有才干,将来一定有出息,我身边的朋友也都这么说。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我便信以为真了,要不我怎么好端端地非要萌生闯荡北京的想法呢,我就是想证明一下我到底有没有才干,有没有出息。比如我很能写,毕竟我是科班的中文系出身。我尽量模仿着总裁的语气写讲话稿,写得很是认真,不过我后来发现总裁讲着讲着就脱稿了,每一次都在津津有味地离题万里,但台下的掌声依旧很热烈。他根本不需要我的讲话稿!他也不需要我所搜集整理的简报,他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开会,哪有时间坐下来看我的资讯简报呢!
这便是我作为总裁办秘书的全部工作。我觉得这个岗位有些像人的阑尾,阑尾就是这样,装在人的肚子里没起到什么作用,把它割掉之后,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就是公司的“阑尾秘书”!而总裁办足足拥有八条这样的阑尾。我们每天都假装很忙,有时候还不得不加班。就在不久前,我还听说总裁办已经有了扩充人员的计划,总裁已经批准了此项人事计划。
“你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秘书怎么啦,现在的大学本科生、硕士生还找不到一份秘书工作呢。我好歹也是总裁办秘书,身穿黄马褂,上书房行走的好不好,什么‘阑尾秘书’啊,难听死了!”孙白萍的语气里有一种只有太监总管才具备的荣誉感。
我开始滔滔不绝地给孙白萍补课,灌输我的“阑尾秘书”理论。为了增强说服力,我特意以拍摄集体照的“站位图”为例,强烈地控诉这一吃饱了撑着的行为。失恋继以失业使得我肚子里充满了怨气,不吐不快。
孙白萍也觉得这个“站位图”确实搞笑,算得上是上等的公司行为艺术,也配得上“几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词汇”这一光荣称号。她附和着我的这一惊人的发现,不停地叫着好,突然大喊了一声:“坏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了一大跳,赶忙问她怎么了。
“你倒好,就这么甩手走了,这恶心的‘站位图’工作十有八九得本小姐来完成了!”孙白萍说。
四
清晨,我站在那座曾与孟可芸有着“百年之约”的过街天桥上,凝望着桥下停停走走的车辆,与这座城市作最后的告别。
我拒绝了孙白萍来车站送我,我想一个人离开,热热闹闹的送别往往要比孤独的离开更为伤怀,这会增加一些不舍。孤独的前行会使自己有一种很强烈的“过客”意识,无牵无挂。既然是过客,那就一定会走。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你在某一座城市里找到了爱情,你就会刻骨铭心地记住这座城市!那么失去爱情呢?这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怀?
我其实也不是一个人离开,我拖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后背上还背着一只黑色的背包,这只背包里装着我的情感寄托“拉拉”——它是一只小鹿狗。
拉拉长着一副外星人似的面孔,竖着两只喇叭一样的耳朵,眼睛里充满了灵气。拉拉没有尾巴,一年多之前我在北京的过街地下通道里发现它的时候,它的尾巴就被人给割掉了,当时正流着血,蜷缩在角落里痛苦地呻吟,它是一只残疾的流浪狗。我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它,给它疗好了伤,还一咬牙给它买了很多好吃的。我始终没有给它办理养狗证。它是北京宠物大军里的黑户,而我兜里一直揣着一张北京暂住证,这是我跟拉拉的最大区别——我是合法的!
“拉拉”是孟可芸给起的名字,我们分手的时候她把拉拉留给了我,原因可能是她的老公不喜欢饲养宠物。分手的那一天,她对我没有露出过笑脸,当然我也没有。只是在与拉拉道别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才饱含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抚摸着拉拉的头,说了很多的悄悄话。拉拉比我幸运,我们两个分道扬镳的人都深爱着它。
当我决定离开北京回全江时,我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把这只与我相依为命的小鹿狗带回去!
为了这一仅存的信念,我放弃了飞机和火车,我害怕严格的安检会造成我与拉拉的生离死别。为了把拉拉带回全江,我选择了乘坐长途汽车。
把拉拉带回全江还有另一层意思。三年前我和孟可芸一同前往北京寻梦,三年之后我把拉拉带回全江,这至少在形式上让我心里好受了许多,毕竟这一次也是两个活物回的全江,跟我当初离开时一样!拉拉现在代替了我的女人,它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