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手术经验,是放去阴囊内曲张静脉的血液,和某程度的血管切除及结扎。
最初,我以为是小肠疝气。看到那拖长胀大的左阴囊,我并不太担心,直至感到行动不太方便。后来医生告诉我,通常是产妇的双脚和男人的肛门才会出现这种症状(肛门的静脉曲张就是著名的痔疮)。他认为即使没有大碍,也最好切除掉那些肿胀的静脉血管,因为我的生育能力或许会受影响。
这么罕有的例子发生在我身上,实在有点了不起的感觉。生殖力吗,我不觉得算什么。男子中学一年级生的性幻想里,我试图以自己未有阴毛去说服女老师和我发生关系。在没有传染病的世界里,不育实在美好。
可是大家都知道,在印象中生殖力与性能力是紧密邻接的两个范畴。男人对不育的恐慌多少连带着性方面的阴影。“不行”是一个语带双关的暗示。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可是我真的不怕丧失性能力。对于控制欲望,我非常在行。想进入天主教会担任司铎的想法,一直萦绕着我。我的意见是,即使不做神父,哲学家或要干大事的人也应该禁欲的。事实上,我的病因之一或许就是花了太长时间在跪着祈祷和冥想上面。
手术后,住院期间有很多朋友来探望我。我愉快地与他们的邻床交谈,亲吻过两个带着善意看我的女孩子。其他时候我读卡夫卡,看完我能找到的所有他的作品,对他的第一个印象是那么好,那么欢快,洁白几至于透明。出院之后,我第一次相信自己的容貌可以不必猥琐、凶狠;或者令人以为我喜好沉思那么两极。可是我的伤口仍有些疼痛,所以不能参加彭锦耀的舞蹈课程,只能去陈炳钊的戏剧班。不久之后,在朋友的鼓励下,我开始投稿,把我的静脉接到报纸的文化版上。而我自己却是那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