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阿密玩儿完了吗

 

古巴人不快乐。原则上讲,他们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并且——至少在迈阿密-戴德县,在那里,他们和其他拉美裔美国人代表绝对多数族裔——他们掌握着政治、经济和文化权。

但仍然……

那里有一些人永远走不出伊利安·冈萨雷斯事件,像迈阿密戴德学院社会学系教授朱安·卡拉克,他生活在这位殉道小男孩的照片中,当伊利安·冈萨雷斯被美国警察可耻地送回给卡斯特罗后,他受到尊崇,并被神化。

何塞·巴苏托,一位斗士,在他位于科勒尔盖布尔斯的家中的客厅,他告诉我1996年那天的情形,从哈瓦那起飞的古巴飞行员击落两架属于“援救兄弟”的飞机。“援救兄弟”是巴苏托创建的旨在从空中引导那些用自造筏子的“巴瑟罗”们奋力涉过佛罗里达海峡的危险水域的组织。美国人对此无动于衷。

这是杰米·苏奇利基,古巴和古巴裔美国人研究所所长。他用一种更为学术的口吻对我解释道,苏联解体,而后是冷战结束,接着是向如今披着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外衣的恐怖主义宣战——所有这些如何使古巴、古巴问题,接着是迈阿密古巴人的地位降低。在昨天的世界及其大游戏中他们曾经有显赫的地位。

事实是,出于这些及其他方面的原因,一具悲伤而乖戾的斗篷看来已经笼罩了这个社区的居民。他们长期以来被描述为精英楷模,过去——他们一踏上美国的土地,甚至登上可以把他们带向自由的飞机——就听到美国总统宣布,在反对独裁的战争中,他们是自由世界的先锋。现如今,40年后,随着……全球历史的聚光灯指向其他国家,他们发现自己没用了,在美国反对一个新的邪恶帝国的战略中再也起不了任何些微的作用。当美国选择关塔那摩来关押它的敌人,卡斯特罗的角色近乎一个同盟者,而他们,前反极权主义斗争的英雄们则被视为麻烦制造者和入侵者。

因而,当你是一位来自迈阿密的古巴人,并感到以这种方式上当,成为历史突然而剧烈的颠覆的受害者的时候,有两个解决办法。

你可以顺其自然,宣布放弃你此前的特殊地位,一切如常,向华盛顿—哈瓦那轴心、向你长期以来受益良多的最惠移民地位说再见,成为一个真正的普通美国人。

或者,你可以坚持幻想,无视现实,继续梦想。人们告诉我,从小哈瓦那中心地带,从第八街的浮光掠影中,你可以看到,自从第一批流亡者抵达后,这里沉湎于过去、它的陈词滥调及其民间传说,从没有达到今天这样迷醉的程度。

这些如今只卖1940至1950年代样式的帽子店……这些重新发现革命前古巴雪茄制造技术的雪茄制造者……这些被重印并出售的很久以前的报纸复制品……这些酒吧,那里的电话簿是自1959年以来的……这个凡尔赛餐馆,那里一直玩多米诺骨牌虚弱的绅士们看起来都像巴蒂斯塔,往日依稀……这是詹姆斯·埃尔罗伊综合征的社会缩影,这是凝固在百万人心头的怀旧感。

在凡尔赛餐馆用过午餐后,我去拜访休伯·马托斯指挥官,我曾在1982年与他见面,那时他刚从被监禁了20年的卡斯特罗的监狱获释不久。我想看这位持不同政见者的前精神领袖、我年轻时的偶像落脚的地方。仅仅从找到他的地址之难,我就感到这个新迈阿密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但这位欢迎我的男人让我吃惊的是,20多年后,他太大又太空的房子里,充斥着太多他荣耀年代里的海报和传单;这位明显老态的男人使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似乎徘徊在他的闹鬼的办公室,荒谬地被那些看起来不必要的保镖环绕和隔绝;这个幽灵,一阵眼睑痉挛迫使他不断赶走他视野中想象的萤火虫。时光弄人,其含义此刻我并不清楚,他看起来既特别老,像凡尔赛餐馆玩多米诺骨牌的那些人,又自相矛盾地返老还童。

的确,他给人一种幻影的印象。他那双闷闷不乐的蓝灰色眼睛不断涌满泪水。他有一副不再听别人的固执外表。但一旦他开始谈话,特别是谈到他入狱前久远的过去——在那些年代里,他是年轻的革命领袖,喜瑞拉·梅斯特拉战役老兵,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同志和对手——他的声调变得格外年轻,显示出历史和生活也已经为他戛然而止。“一只手上的两个手指!”他嚷道,在唤起早年亲密关系的时候,他的双眼突然活跃起来。“我们是两个指挥官,就像一只手上的两个手指,坐同一辆坦克开进起义的哈瓦那。”然后,他注意到我对他房子设置的不成比例的严格保安措施感到惊讶,说:“他像斯大林,那只绿乌龟、老山羊。自从我到美国来以后,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从早到晚的念头,就是派拉蒙·麦卡德,通过谋杀我来摆脱世界上一个给他带来最大麻烦和伤害的人。”接着,带着另一副茫然的微笑、做作的疲倦,但瞬间的胜利、喜悦,以及眼中温和的狂野,他说:“除非相反;除非是他,菲德尔·卡斯特罗已经死了。你知道有传言说,他已秘密死亡,并分葬于西恩富戈斯和西拉俄斯坎姆布拉山间三个不同的墓地。而我,马托斯,将是幸存者……”

长期以来,我听说的不仅是迈阿密风云,而且是迈阿密疯狂……突然,我接触到了一种不同风格的疯狂,一种不同风格的非理性。那也是迈阿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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