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火龙驹"救主(1)

第九章 "火龙驹"救主

1

寒冬的沱江,正是一年中江面最窄的枯水季节。

李涵章找到了三条停泊在码头的木船,有两条像是当地渔家打渔的小木划子,另一条大些,像是平时载人渡江用的。李涵章把骡子牵上那条大些的木船,把缰绳拴在船舷上,在船舱里放好了自己的背篼,解开了绑在岸上木桩子上的缆绳,起了铁锚,然后就坐在船尾,抄起船舷上固定着的两只船桨,在漆黑漆黑的夜幕里,向沱江的东岸划去。

李涵章几乎接受过一个特务人员所有的技能培训,却没有学习过怎么划船。虽说平时没少坐船,但看那些船工抄起双桨、喊着号子,却只是觉得好玩儿,哪里想得到在亡命天涯的今夜,自己也成了个船工?李涵章想起一句川人挂在嘴边的老话--三穷三富不到老,忍不住叹道:"至理名言呀!"

一开始,李涵章左右摇晃着船桨,把一条船摇晃得左转右转,再加上船的另一端站着匹骡子,重心和方向就更难把握,任凭李涵章怎么努力,那条船就是不肯往前走。大冬天的,李涵章竟累出了一身汗,才让那条木船离了岸,左漂右转地浮出去了十几米远。骡子站在甲板上,似乎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摇摇晃晃了一阵子之后,忽然,"扑通"一声卧在了甲板上,而且,尽可能地把脑袋伏在船上,保持一种姿势,一动不动。

这是它看到我划不走船,配合我呢。李涵章看出这匹骡子的举动,十分符合力学原理,一下子想起了春爷在龙泉驿送他这匹骡子时所说话:"这匹骡子有灵性,护主。"

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李涵章终于摸索出了一套路数,用那两只船桨将木船划到了江心。这时,他背后的沱江东岸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枪声!

李涵章停下了划动船桨,侧耳听了一阵。那匹一直把脑袋伏在甲板上的骡子,也忽地抬起了头,望着李涵章。李涵章对此时他唯一同伴笑了笑,又侧耳仔细去分辨那些枪声。从各种混杂的枪声中,他判断出这是一场至少二三十人参加的战斗,不仅有大肚盒子、卡宾枪、三八大盖、中正式步枪,还有冲锋枪。

又发生了什么事?李涵章正疑惑着,忽然听到自己刚刚与苟培德、春爷交战的方向,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同志们,停止追击!我们要抓捕的中统要犯估计已渡过沱江,向东逃窜!"

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静夜里,这个洪亮的声音异常清晰。李涵章听了,立即意识到,刚才逃掉的苟培德招来了共军的正规部队,想要赶来抓捕自己。在成都时,李涵章就通过那些花花绿绿的标语知道了,内江一带的几个县城,已经在1月5日至15日这短短的10天之内,全部被共军控制。因此,苟培德在短时间内能够利用自己的身份招来共军的正规部队,是完全可能的。

李涵章瞬间把这些消息分析完后,立即加快了划船的速度。那匹骡子见状也乖乖地把脑袋伏在了甲板上,一动不动,直到木船靠了岸,它才"呼"地从甲板上站起,等着主人来解缰绳。

把背篼在骡子身上捆绑好后,李涵章飞身跨上去,来不及多想,紧了一下缰绳。骡沿着沱江岸边的一条小路飞奔时,李涵章又一边把缰绳拢好,一边腾出手来,把身上的两支手枪压满了子弹。做完这一切,李涵章回头望了一眼对岸的内江城:岸边已是一片火把,在火光中,有数不清的人聚集在岸边,剩下的那两支小木船上,也坐满了身着解放军军装的士兵,正向江对岸划过来。

此时,李涵章凭感觉判断大约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也就是说,离天亮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

骡子一直顺着沱江岸边的小路飞快地狂奔着。此时,李涵章才意识到,骡子正在大致朝东南方向跑去。一看是东南方向,李涵章脑子里随即冒出来一个地名--圣灯山!

刘邓的部队刚刚控制重庆、成都等大城市,正在一鼓作气地往西南打,像川南交通不便的这些县城,他们声称已经"解放",但一般不会驻守大部队,更不会有部队进驻深山老林。不过,根据刚才对岸的情况判断,内江不仅有共军驻军,而且这些正规部队已经"咬"上自己了。李涵章多年与共军打交道,深知他们长途追击的厉害,因此,眼下他只有往山高林密的地方逃,才有可能甩掉追兵,从而脱身。

想到这里,李涵章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还面临着一个新问题:如果真是苟培德把共军招来的,那么,他的那张"小商贩周耀祖"的证明,已经是一张废纸了。

李涵章一边骑在骡子身上想心事儿,一边回头观察情况。远远地,他看到沱江江面上,已经有好几团亮光在往对岸移动,不用说,那肯定是共军在乘船渡江,追击自己。李涵章抽出鞭子,往身后骡子的屁股上猛抽了一下。骡子四蹄生风,一路朝着圣灯山狂奔而去。

已经马不停蹄地狂奔了多久了?李涵章几乎没有了时间概念。他不敢沿着成渝官道走,只能循着小路往前摸索。圣灯山在与内江县相邻的隆昌县境内,内江县到隆昌县这段路程,属于丘陵地带,虽然没有太高太险的高山大岭,但因为走的都是极难走的羊肠小道,李涵章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与共军的骑兵之间的距离正逐渐缩短,最近时,相距不过二三里地。

李涵章心急如焚,不得不时时抽打骡子的屁股,期望它跑得快些、再快些。天大亮时,李涵章忽然看到眼前的小土山下有一块石头,上边刻着"礼泉寺"三个字。他想也没想,忽然勒住了缰绳,让骡子停了下来。这匹骡子昨晚根本没有吃多少草料,连续奔跑了三个多小时,此时,鼻孔里呼呼地喷着气,嘴角不停地往下淌着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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