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骑士(3)

由于不了解路程,到傍晚我们还在爬山,还真奇怪,怎么左贡还没到,一直爬啊爬啊,越爬越冷。刚那会儿在山下热得要死。浑身都是汗和泥。现在又冷得受不了。我和阿亮把雨衣雨裤都穿上了,每次一爬山不管下不下雨,阿亮都说,“呀,受不了,我们穿上防风外套吧”,然后我们就赶紧穿雨衣。

还是冻得一直抖个不停。我跟阿亮说:“受不了,这山怎么还不到顶啊,这么冷,怕是要下雪了。天也快要黑了的样子,这县城不是在山顶上吧?”阿亮冻得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不是吧,砚台,听说最高的县城是理塘啊,没听说左贡也这么高啊……”我哀哀地道:“阿亮,我鞋子都湿了,我要生冻疮了。”冻成这逑样,连风景也顾不上了,周围山峦发黑,寸草不生,冰冷。手脚冻得发木,不时要停下来搓手,跺脚,活动活动,担心骑着骑着就成化石了。

终于在天黑前到达山顶,这山还真挺高,海拔五千多米,这还是路上经过海拔最高的一座山,东达山。怪不得我们的车像老牛一样直喘直喘就是跑不快。

小林哥他们还没上来,本来以为我们追不上他们,结果过芒康没多久就赶上了。但我们不敢在路上多停留,笨鸟先飞嘛,我们等他们没事,让他们等我们,人家就不愿意带我们跑了。我和阿亮在山顶上等了一会儿,冷得受不了,抖抖索索。出于义气我们还想等下去。走川藏线的都知道,单骑过山垭口的感觉很孤独,那种渺无人烟的荒芜感。如果小林看到我们在山顶等他,会感动死他的,从此就不会想要抛弃我们了。我和阿亮强撑着,蹲在地上抖成一团。

正等着,来了两个藏人。公路旁边有一条小路,他们俩相互搀扶着歪歪斜斜爬上来。我以为他们是爬山累的。上来发现是喝醉了。跟俩醉猫一样,眼神迷离。看看我们,又看看摩托车。两个人对着摩托车叽里咕噜说话。我和阿亮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搭话,只看着他们。这两个家伙,商量了一会儿,竟然走到车跟前,用手在车上深情摸索。还要骑上去试试。我忍不住了,要上去制止,阿亮赶紧拉我:“砚台,别激怒他们,他们身上有刀。”我点点头。走过去,突然很大声地说:“扎西德勒!”声音很响,俩醉猫一惊,抬头迷茫地看着我,其中一人,用舌头打结的汉话问:“买成,好多钱?”我笑笑说:“五千块钱。”边走近他们,另外一个人问:“卖不卖?”我仍然笑,答非所问:“这里是东达山吧?”用手轻轻推开他,说:“让一下啊,谢谢。”等他一挪身,赶紧骑上去,发动车。额,我这烂技术,又紧张,车一走就熄火,一走又熄火。两个藏人在旁边看着,问:“车坏了哦……”我点点头,赶紧趁机叫阿亮:“哥们儿,来看一下,车是不是有问题。”装模作样地,对那两个藏人说:“让一下,车好像冻坏了。”两个人让开一点。阿亮上车就发动了,我飞快跳上去。逃也似的离开。

走远,人放松下来。想上厕所,拍阿亮说要那个一下。阿亮赶紧停车。我下车就往山上跑。跑啊跑啊,找不到可以遮挡的地方,这山上海拔太高连草都不长。发现我真笨,爬这么高,一览众山小,在这里方便,估计成都人民回首西望都能看见我。又沮丧地往下跑,跑得气喘如牛。阿亮问我解决没有。我害羞地说:“报告首长,山太高了,目标太明显。”他叫我上车再找地方。终于看到悬崖边有块大石头。阿亮示意我去那里。我回头望望,担心小林哥他们这时候赶上来。阿亮会意地坏笑,说:“去吧,我掩护你!”

再上车,一身轻松,我又happy了。摇头晃脑吟诗曰:“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阿亮忍不住爆笑,“哥们儿,你具备这功能吗?还三千尺呢……”

我也无赖地笑:“看问题,要有高度!高度,懂吗?”

下山下了一个多小时后,温度慢慢回升,我才渐渐感觉回到了人间,哆嗦是停止了,这一路哆嗦得我够累的,后脖梗子酸疼酸疼。下山找了个河边,洗脸,用水头发,都结壳了。水冷得关节奇痛,手指发木。河对岸藏寨炊烟袅袅,牛羊成群往寨子走去。黄昏的高原,光线优美如诗。阿亮太疲倦,一松下来,就躺地上睡着了,我坐旁边抽烟,看车看行李。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天渐渐要黑了,高原天黑得晚,我一看都八点钟了。小林他们还没有来,电话又打不通,估计是没信号。有点担心他们是不是路上出事情了,但是想想他们的装备和技术,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能是车出了点状况,耽搁了,小林的同伴邓琪是修车的工程师,备箱带了全套的修车工具呢。我们不能再等了,叫醒阿亮继续赶路。左贡县城还不知道有多少公里,得赶到县城住宿。

后来果然如我所料,老金的车爬山出了点问题,走不动,他们没过东达山,在山下找了个村子投宿了。

天渐渐黑了,车灯照出前方,混混沌沌,迷茫不定,偶尔路边有灯火人家一闪而过。我抱着阿亮累得直打瞌睡,阿亮大声给我打气,叫我不要睡着了,很危险。我迷迷糊糊说,我要打包带。用打包带把我捆你背上吧。

到左贡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连晚饭都吃不下,又累,一路灰尘也吃饱了。半夜胸闷,咳出来的痰都呈灰黑色块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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