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师傅出事的消息,也是从凯文那里知道的。说是打电话给工作室没人听,过去一看,尹师傅昏倒在桌上,手里还攥着一把刻刀。
在医院走廊上见到凯文,心里都有些黯然。尹师傅的报告出来了,已经是肝癌晚期。凯文说,老尹现在的状况,他兄弟也很遗憾,刚刚给他送了一笔慰问费。不过这个工作室,恐怕是要撤销了。
爸爸苦笑了一下,说,你们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些。
尹师傅看我们来,眼睛活泛了些,张开嘴要说话。爸爸制止他,说才手术过,说话伤身。
尹师傅摇摇头,终于说,他毛叔……然而也依然没说下去。
他身边是个脸色衰老的陌生女人,帮忙招呼我们,说是孩子的老姨。女人手里端了一碗粥,一边朝碗里吹着气。大约觉得凉了些,才掂了一把小勺,往尹师傅嘴里送。尹师傅喝了一口,头偏一偏,说,不吃了。
她愣了一下,又舀起一勺,有些坚持地送过去。尹师傅闭上了眼睛,声音硬了一些,我说不吃了。
我们和尹师傅没有说很多的话,只是陪他坐着。隔壁房不知道是谁打开了一只念经机,断断续续有些佛音传过来。这时候听过去,竟有些凄凉。
大概又过了很久,有个护士进来,对我们说,病人要休息了。你们请回吧。
尹师傅,这时候已经睡着了。面相安静。从窗户望出去,已经是漆黑的一片。
我们走出去,看见走廊的尽头,坐着一个人。是刚才那个女人。爸爸说,过去和她说一声吧。
走到她跟前,才发现,她在啜泣。看到我们,她擦一下眼睛,站起来,对我们说,走了?我送送你们。说完,艰难地对我们笑了一下。
在电梯里头,光线映在她浑浊的眼睛里。我们看到,一行泪,沿着她满布皱纹的脸,又流下来了。
她说,毛同志,老尹真的没几天好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