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革命(8)

耿直母亲说完转身就走,舒曼这叫一气哦,眼泪哗地就下来,耿直父亲一旁看了,想起身,起不来,砸着桌子,舒曼抬头,见了,赶紧过去,流泪问:“爸,您要什么?”

耿直父亲瞪着眼睛,呜噜着,舒曼听不懂,只得抓过一张纸和笔放到耿直父亲面前:“爸,您能写字吧?”

耿直父亲抓着笔,颤颤巍巍写下几个字:“你妈糊涂,别理她!”

舒曼含泪点头,勉强一笑:“我知道……”

耿直和楚建一起上学习班,课后两人边走边聊,耿直显得心事重重:“这么一搞,人心都变了,我妈你知道吧,多善良一劳动妇女,现在可好,见了舒曼跟猫见耗子,那叫一个哪疼往哪儿掐,我那疯妹妹就更甭提了,幸亏不在家,要不然,舒曼还有活路啊。”

楚建一笑:“老人心也不难理解,是替你抱屈呗,新领导班子成立,你我都是板上钉钉结合对象,为啥你通不过?”耿直:“别说了!我当个逍遥派挺好,多自在,我现在比文革前多长多少肉,你知道吗?”楚建冷冷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肉再长下去,就长脑子里了,真成废物点心了!”

耿直眼睛发直:“我就不信,我对党忠心耿耿,党就看不见?”

楚建走几步,实在忍不住,回头道:“问题是,你老婆满世界打你旗号为季诚鸣冤叫屈,这件事情影响太恶劣了!”

耿直打断:“她政治上幼稚,我教育过她了!这事儿还提它干啥!”

楚建懒懒道:“这件事对你政治前途影响有多大,你心里比谁都明白,算了算了,你对你老婆啥心意,我都清楚,我也不扯那些废话了,我就问你一句,你小子别跟老子说官话,你就说说你灵魂深处的活思想,你就真不想进领导班子?”

耿直叹口气:“说不想那是虚伪……可是,我们夫妻十年,我是咋也看不出我这老婆是哪门子阶级敌人……要我和她划清界限,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楚建摇摇头:“你呀你呀,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舒曼有些怕回婆婆家了,越近脚步越沉重,不停地活动脸部,希望自己能挤出几丝笑容,一进院子迎面就见两个儿子撵着几只小鸡跑来跑去,耿直母亲出来吼:“小心点儿!别把小鸡踩死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鸡,金贵着呢!”

舒曼笑道:“妈,您买小鸡了?”耿直母亲冷冷道:“不是买的还是偷的?”

舒曼被噎住,夹着血压计往屋里走,身后虎子学母鸡下蛋:“咯咯嗒,咯咯嗒,奶奶,小鸡什么时候才能下鸡蛋啊?”

耿直母亲对孙子就笑嘻嘻着:“傻小子,这都是小公鸡,怎么会下蛋!”

牛牛就学公鸡打鸣:“喔喔喔——”

虎子问:“奶奶,为什么都买小公鸡啊?我想看母鸡下蛋,多好玩儿啊!”

耿直母亲:“笨小子,这是给爷爷治病的保命鸡!都得是公鸡还得是童子鸡。”

牛牛和虎子都凑到耿直母亲跟前,舒曼也发愣,听着。虎子:“什么是童子鸡啊?能吃吗?奶奶,我想吃鸡腿。”

牛牛冲着母亲:“妈妈我也要吃鸡腿!”舒曼抱着牛牛:“好,妈妈给牛牛做红烧鸡腿。”牛牛拍手:“妈妈好,不给虎子吃。”

虎子刚要闹,耿直母亲沉着脸对牛牛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是保命鸡!给爷爷治病的,谁也不能吃!”

牛牛吓得要哭,舒曼放下牛牛,赔笑脸:“妈,鸡肉能治病吗?”

耿直母亲冷着脸道:“什么鸡肉啊,鸡血!还是医生呢,没听说打鸡血治中风吗?”

舒曼怔住:“打鸡血?怎么打?”耿直母亲:“你没打过针吗?就是把鸡血抽出来,然后打到病人肌肉里,对了,你去医院拿个注射器回来。”

舒曼急:“妈,您听谁说打鸡血治中风啊?”耿直母亲:“不用谁说,咱这一片家家都知道,不光能治中风,治的病多了!半身不遂、肝癌、牛皮癣、连不生孩子都管用。”

舒曼打断:“您只是听说,见过真治好的吗?”

耿直母亲:“怎么没见过,前院老陈头,原先和虎子爷爷在一个厂的,得了乙肝,都肝腹水了,人快没了,什么大医院也去了,专家也看了,没用,打了半年鸡血啊,好啦,比虎子爷爷身体可健康多了。”

舒曼:“真的?”耿直母亲瞟一眼舒曼,冷冷道:“人民群众的发明创造,你不信是吧?你当然不信,要不说你们这些资产阶级专家学者要打倒要接受改造呢!就这么看不起劳动人民!”

舒曼耐着性子:“妈,这鸡血也没经过消毒什么的,生血往人体里打,它会产生抗体,而且万一这鸡有什么病,它不是会传染给人吗?”

耿直母亲:“所以这鸡一定要童子鸡呀,沾了母鸡的就不行了!还得自己养,自己养得干净!”舒曼看着地上跑的小鸡,直皱眉头:“妈,这个没经过试验的,对人体可能有不良作用,您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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