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2)

在这漫长而艰辛的写作过程中,首先要感谢两个后荣迷时期的歌迷组织“哥哥香港网站”及 Red Mission的仗义帮忙,他们慷慨赠予的写真集、图文书、剪报资料、网上留言,甚至海外发行的影碟“特别版”,让我霍然惊觉“歌迷组织”原来才是“明星研究”第一个重要的“数据库”,他们收集、储存、分档、评议的能耐持续数十年,而且往往夹着许多个人的年代记忆与时代风貌,成为论说的基本材料。此外,他们的热诚、投入、真挚与无私,也让我讶然感悟,原来人世间有一种感情是可以超越现实的功用价值、生命的血缘关系,甚至死亡的界线。当然,“歌迷文化”也有它的排他性,对偶像的倾注与崇敬容不下第三者,当中会有争持、固执、沉溺、迷乱,但唯其如此,才是人性真情的流露!我庆幸有机会参与其中,以一个“戏迷学者”的身份共同建立与“张国荣”的关系,是的,是“戏迷学者”(fan scholar),这是卢伟力给我的戏称,既与任姐的“戏迷情人”遥相呼应,也生动具体地说出了我个人的耽溺,于是便欣然接受了。在西方的论述里,总认为“戏迷”不适宜当“学者”,因为他 /她的情绪感性会破坏了学术研究所需的理智,而“学者”也不适宜担演“戏迷”,因为这样会妨碍论述对象的客观性 ;然而,我从来都不相信客观与主观、情感与理智等二元对立的公式,人的智慧、思想和情愫真的可以如此决绝地区分吗?况且,我也从来不觉得学术研究或学院规范有什么值得高蹈的姿势,那些框架、那些空间也不过是尘世间的寄身而已!因此,我将我的“张国荣研究”当作诗歌看待,在理论的建构中渗入个人诗化的观照、抒情的感应,因为研究的对象是“人”,便也不能用“非人性”、“非人格化”的笔触来对待吧?!或许会有人因而不喜欢,但这没有什么打紧,他们可以另有选择,套用张国荣的歌:“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如果写和被写的都被命为“异端”,那么他和她是不必强求的,因为世界虽然细小,但总有容纳和照耀彼此的国度!

最后还要感谢小思,自二○○五年四月开始写作这本书,她一直忧虑我的健康和精神状况,见面时的耳提面命,节日里的书柬留情,都让我在乌云密布、雷雨交加的日子感受蓝天白云的召唤,她说书写来“情根太深,一旦铸就,不能自拔,不过,如果这是命定,那也无奈”。也许小思是敏锐的,我在进行“危险的写作”,是在追寻张国荣的身影中铸炼自我,在层层剥褪的人格分裂里体验另外一个或另外一些生命——跟“死亡本能”的理论纠缠时,曾感应一些黑影在摇曳、一些声音在旋荡;在与哥哥对影互照的刹那,便仿佛明白艺术最孤独也最唯美的险境,使人狂喜也苦不堪言;在男男或女女的异色景观内,体悟人间色相终究是空,你你我我的四面环照,依旧敌不过岁月的寂灭!写作如同生死,人与书也无可避免的历劫几番,曾经因为情绪的狂暴而中途废弃,也因为不知名的病痛被迫躺在医院的睡床上,文字与意念散成碎片——这样的卷动,会带来无法回头的沉坠,但人世总要这样的走一趟,否则便白过了,我不过是像哥哥那样,忠于自己相信的理念而已!如今书稿已成,没有蜡炬成灰,却以一颗一颗墨黑的字体记印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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