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 朦胧的初恋

 

初中,我在铁中上学。当时喜欢上了我班一个女孩,算是我朦胧的爱情吧。

后来她转学了,我也转学了,还在同一所学校。

有一天,我们在教务处遇见了。

我说:“你在二年几班?”

“我在一年三班。我家里说我学习不太好。”

当时我就决定,我要去一年三班。

我回家跟我妈说:“我要留级!”

“好好的留什么级?!”我妈不同意。

于是我就不学习,天天玩,逃课,后来我妈看我跟不上了,那就降了吧。

“你想去哪个班?十班不错。老师好。”

“我想去教语文的老师的班。”三班老师教语文。

去了三班后,我就想跟她坐同桌,给老师提,没成,那就坐她后边儿也成啊。

那段时间是我初中最甜最美的时光,天天都想去上学,每天都盼着晚点下课晚点放学。虽然从来没跟她说我喜欢她,但是每天能跟她说说话,中午能一起吃饭,晚上能送她回家。

初二,她又转学了,我心都凉了,跟妈说我也要转学。我又故伎重演,不学习,逃课,每天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扔就出去玩了,后来书包都不放了。不行。

其实我成绩一直不错,特别是物理和几何,不怎么学,但次次考试都能拿高分,物理和几何老师特别喜欢我。一道题解不出来,我宁可半夜三点睡觉,也要解出来。

整整玩了一年,初三了。我妈说,你要是能考上重点,就能给家里省一万块钱,考上了我就给你买一台“大闪”(摩托车),我说好。初三一年,我都没去上课,在家里自己复习。我命挺好的,果然考上了。

但是我妈没有兑现她的诺言。我爸出车祸,差点死了。家里的钱全花光了,一贫如洗。

刚上大一,柳辰宪就找了份兼职,在苏宁卖空调。

他说他做每一件事都不是盲目的,他去商场做销售,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口才。他看得清楚,明白好口才的重要。

第一天,星期六,他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份工作,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也从来没有低三下四地跟人说话,他开不了这个口。一天的工作结束,上司对他说:“小柳啊,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你也不说话,我们需要的不是模特。”

上司没想到,第二天,柳辰宪又出现在她面前。

“你可以不给我工资,但请给我机会试一下。”

上司同意了,只要他一天可以卖出三台,这两天的工资都给,并且可以留下。

柳辰宪这回为自己争了口气,机器卖出去了。他每个星期都坚持,业绩越来越好。当时北京一共八家苏宁店,“五一”期间做促销,他一个人一天就卖出去七十多台空调,是全北京业绩最好的。大一暑假,苏宁的市场部刘经理留他在公司做全职,从二处做起,负责整理每天的问题报表,联系维修人员,与客户和安装队联系,培训新的兼职员工。

暑假过后,柳辰宪上大二了,课程多,学习和工作发生冲突,他放弃了苏宁。

大二的他也从来没有消停,没事儿就去混中关村,扫价,看北京的价格跟外地的价格之间有多大差价。一番市场调查之后,形势非常乐观,每台电脑可以有150元的利润。

2004年下半年,正好赶上网络游戏更新换代,网吧需要换机器。柳辰宪便联系家里的朋友,四处寻找网吧。终于联系到一家新开的网吧,需要120台机器。他没白天没黑夜地跑中关村,当一切都要办妥的时候,那家网吧却因为营业执照没有着落,让这桩眼看着要成的生意泡汤了。柳辰宪赔了三千多块钱。当初的壮志雄心一下子被浇了个透湿。

后来官网上的价格越来越透明,这行不好做了,他就靠帮别人攒机器挣一点零花钱。他也倒腾过二手电脑,从中关村淘来,通过BBS转卖给大一新生。

这些零零星星的活计,为他赚足了生活费用,足够支付每个月三四千的花销。

柳辰宪自己都觉得这生活不像个学生,就跟个“倒爷”似的。

起初宿舍里的哥们儿不解内情,问他:“柳,你是家庭条件不行还是什么?从大一刚来就做兼职,好不容易放个周末,还早出晚归的,何苦来着呢?”

其实他这么做,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女友。

柳辰宪大一的时候就把高中毕业的女友带到了北京,在小月河给她租了房子,赚钱供她吃穿。他和女友每天都要买水果,日花销在100左右。

有段时间没钱了,就去打扑克,赌钱,扎金花,一块钱的底,二十块钱封顶。刚开始总是输,这也不是个事儿。他就开始钻研扑克牌,洗牌该怎么洗,发牌该怎么发,后来就开始赢,赌运上来了,赢了不少钱。

后来,女友说赌钱这事儿不好,就算是赢也不好。他听了女友的话,就开始把心思花在学习PS等平面设计软件上,给女朋友做照片,也做点LOGO什么的,赚点儿钱。

为了养活这个小家,柳辰宪拼命地找兼职,赚钱。大三暑假,为了挣出下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他一天要打两份工。上午去做市场调查,下午还要赶到石景山游乐场做夜场。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一点钟才回得来,累得喘不上气来。

大三时候,柳辰宪结识了一个在山西做焦炭生意的朋友,发现倒煤有利可图,就回家联系当地的水泥厂。他算了一笔账,从山西拿到的煤都是按坑口价算,5500大卡以上,240元一吨,拉到辽宁转身就变成500多元一吨,利润相当大。水泥厂一年用煤量是14列到15列,一列车55节,一节是60吨,一列车就是3000多吨……如果这笔生意谈成,就是至少三百万的利润。

想到这些,上一次生意失败的心灰意冷瞬间一扫而光,他的斗志又被重新点燃。

很快,他开着借来的车,一身西装革履出现在水泥厂采购处任处长的面前。

任处长把他上下打量一番,怀疑柳辰宪是闹着玩:“小孩儿啊!你有货源吗?你能搞到车皮吗?你爸叫什么?你确定有关系?”

柳辰宪说:“我大学快毕业了,也不想给社会增加负担,就想自己创点儿业。”他把朋友的关系一讲,把账给任处长一算,任处长有点兴趣了,给他点上一支烟:“来来来,抽烟抽烟,咱不谈煤的事儿了……”

但是这块眼看要到口的肥肉最终还是飞了。资金出了问题。按照柳辰宪的计算,煤钱、长途运输、短途运输、装卸费、耗损、占地费、好处费,保守估计得花费160万。这么多钱,他拿不出。有个哥们儿本来要帮他,但是家里人说了死话。

这一番折腾下来,又是五六千块钱打了水漂。费了那么多心思,柳辰宪痛心啊,三百万。

我大二以后头发就开始白了,太操心。我才二十四,但谁看我都不像二十四的人,都说我二十八九。

女朋友高中毕业,懂得不多,很多东西需要我来教她。我给她的定位是做销售,这个门槛低,学得快,赚得多,做得好了也很体面。我一边学习,一边赚钱,还要看营销方面的书,完了讲给她听。

大二大三老逃课,挂了好几科,学校要劝退我。我就找到老师,从高中开始说,高中可苦了,考上农大真不容易……这是我大学第一回哭。不是内心想哭,是必须得哭,我得演戏啊。后来老师给了我补救的机会。

大三下半年我就忙着找工作。开始是做平面设计,费体力费脑力,任务太多了,白天做不完,晚上还得带回家继续做。我想做技术,想去看程序代码,但是公司不让碰。找工作碰了好多壁。

我有一个发小在广西理工大学学车辆工程,他们专业毕业后都能去五菱重工,他野心大,没去。他说咱们做生意吧,做展会。他爸爸是卖奇石玉器的,有这方面的信息和资源。

当时我大四快毕业,毕业证还没着落。我妈同意我做生意,但是说毕业证必须拿到。我就请老师吃饭,跟老师说了我的打算。做毕业设计,我就选最简单的MP3,没有人愿意跟我一组,他们都做难的。我就自己一组,赶紧做完了事。毕业论文,网上东拼西凑了60多页,也交了。

完了之后,我就跟着我哥们儿去河北衡水了,带着两三万块钱。我啥也不懂,他就给我讲运作流程,利润点。我接受新东西比较快。

头一个生意,赔了。后来去了保定,十天赚了两万块钱。

之后又去了兖州,在那儿被黑社会的盯上,敲了我们的钱。去了山西大同,那里已经被同行占了。

后来又去了即墨、滕州。做展会一年,就是在滕州结束的,2008年6月26日,因为我被我哥们儿骗了。

柳辰宪和他的哥们小张办展会到了滕州。

晚上,小张说:“柳,我先去洗澡,你数一下钱,看看有没有假的。”

柳辰宪数着数着便觉得不对,收了三万块钱,这怎么只剩下两万了呢?就算是打车也不能花这么多,就算是丢也不可能正好丢一万啊,就算是被商家骗了些也不可能少这么多啊。

他又数第二遍,还是少一万:“小张,怎么回事儿,这少了一万块钱啊?你可别忽悠我啊!你赶紧出来看看。”

小张从洗浴间出来:“嗯?怎么少一万多?”

柳辰宪说:“我怎么知道,钱一直在你包里。”

“拿出来吧!”小张怀疑到柳辰宪头上了。

“你别嬉皮笑脸啊。我没出这屋,这钱我没拿,你最好现在搜一下我身,好让咱俩都放心。你别说我偷了,我丢不起这人。”柳辰宪严肃地说。

“唉,咱俩谁跟谁啊!那这钱哪去了呢?不能被人偷了吧?”

这哥们儿故作自说自话的口气,让柳辰宪全明白了。他这回是被兄弟骗了。

但是展会刚刚开始,麻烦还远没有结束。

6月16日是柳辰宪他们这个“奇石文化节”开始的日子。恰好撞上滕州的“墨子文化节”,山东省省长、国外参观团、各地领导都要来。

领导还没来,市容大队的人先来了,说展会影响市容,要让他们给围上,可是折腾半天都围不上。

小张说着说着就跟市容大队的人杠上了,那边动手打了人。柳辰宪看这阵势不对,就过去给哥们儿解围。

“我说你们执法部门,知法犯法,打了我朋友。”柳辰宪给哥们儿使个眼色,小张就倒在地上。

参展的商贩们把市容大队的人围了起来,一百多人,你一句我一句。

“你瞧给孩子这打的,脸都紫了。”

“怎么,还打人了?出了人命你们负责啊?!”

眼看着省长就要来了,局面一时不可控制。

这时候局长来了,对展商们喊话:“大家啊,有什么困难,我们都好解决,领导马上来了,大家先回去。”

柳辰宪跟局长说:“其一,你们执法犯法,打人就不对;其二,我们这些展商有许多都是新疆西藏的,你要怎么着?”

市里的办公室孙主任也来了,直给柳辰宪塞烟:“抽,抽烟,老弟啊,你可别给我惹事啦。你们就摆吧,卖吧,可别惹事儿啦。你们好好卖,把你们漂亮的石头全摆出来,让咱们领导看看。”

柳辰宪趁着这有利形势,跟领导讲起了价钱,要求把宣传费免了,把展会延期。

孙主任惹不起这麻烦,赶紧把那些条件一口答应下来。等领导把这允诺写成了纸条,柳辰宪这才劝展商们散了。

展商们的利益得到了保障,都满意地离去。这时候,柳辰宪的哥们儿小张却翻脸了:“你有病啊你!跟政府对着干,以后我们怎么在这儿干啊!”

柳辰宪听了这话,对这昔日的同伴彻底心灰意冷。十天后,两人分道扬镳。

从山东回来,柳辰宪回家待了几天。他此生最痛恨的就是不信任和欺骗。他需要调整一下烦乱的心情,整理一下思路,寻找新的方向,最后还是确定做市场更适合自己。

在北望路一家展览公司,他找到一份项目主管的工作,工资两千,提成是百分之一,一个月后可以转正。但是一个月之后,公司说先等等,公章没在。

当时山西正在举办“煤博会”,柳辰宪一人拿下了六家大公司共计90万的项目。单位给的公关费是每家客户500元,一家客户吃两顿,显然不够用。他自己还垫了不少,盘算着提成减去这部分,还多少有剩余。忙完了山西的事儿,他又被调到了内蒙古,一直到8月24日。

2008年8月24日晚,在外漂泊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柳辰宪终于回到了北京,回到了他魂牵梦萦小月河公寓。

长年在外的奔波和忙碌让他的脸上更添几分苍老和疲惫。

这个时候,他兜里只剩下六块五毛钱,还有一万多块的发票等着报销。

他的背包里背着满满一包好吃的,都是从山西、内蒙古给女友带回来的。他自己还没有吃晚饭,饿着肚子,背包里的东西他一个都舍不得吃,想留着与她一起分享,这样才有味道。

她不在家,他没带钥匙,打电话给她。没想到那边劈头盖脸来一句:“你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儿当什么啦?!”女朋友正在陪客户吃饭。

一个小时后,她回来了,看看他的样子。“你怎么混成这样了!你这是逃荒来啦!”

柳辰宪忙笑着说:“是,是,是,逃荒来了。”

“回去吧!分手吧!”她冷冰冰地丢下一句。

惊天一声霹雷。

他所有热切的期待顿时被这盆冷水浇得狼狈不堪,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拧成了一团,疼。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失败到了极点。四年来,他没怎么成功过,但遇到什么坎坷都能咬牙过去。他一直感觉自己是幸福的,因为他在向着自己的理想努力。他想到过很远很远以后的事情,在那些梦想中,他都不是一个人,他都带着她。

“完了,我的理想,我的梦,全完了,全完了。”

那一夜,老天像是在故意嘲弄他。大雨哗哗下,一夜未停。

柳辰宪饿着肚子,无处可去,在楼道里蹲了一个晚上。

他觉得自己被天下所有人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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