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两辆卡车被打瘫了,就攻击后边车队,枪打、手榴弹炸都不管用,原来是坦克、装甲车。黑灯瞎火,车灯晃眼,哪看得清呀。一辆坦克吼叫着扑上来,躲闪不及,有一个班的人被压在坦克底下了。我眼睛要喷出血来,大喊“集束手榴弹”,这工夫营长邢嘉盛带主力上来了。一束束手榴弹甩过去,或者像炸药那样送上去,轰隆、轰隆一阵响,炸坏几辆,后边的扭头跑了。大家爬上去揭盖抓俘虏,一问,那个大院竟是傅作义的“剿总”。
我们冲进去,里面已经空了。前面打起来,傅作义从后门跑了,也就十几分钟的工夫。桌上放盆饺子,我抓一个放嘴里,还热乎的。
若是把傅作义抓住了,那是什么成色呀!这北平解放是不是就另一个样儿了?
冬日清冷的阳光下,丰台镇披着一层薄雪,蜷伏在北平的西南角。矮趴趴的房屋,脏兮兮的街道,火车站的站房和水塔,仿佛都冻僵了。一节节车皮凌乱地甩在铁路上,像被打断了七寸的死蛇似的,全没了昔日两大铁路交会处的喧闹和生气。
守军101军两个师,一个摆在丰台西北的莲花池、财神庙、岳各庄、大井、小井一带,为第一防御阵地,并以岳各庄、大井、小井、西仓库为防御重点。另一个师在丰台、宛平、看丹一线守备。除重点地段构筑碉堡、工事外,大都依托村镇进行防御。
14日晨战斗打响后,岳各庄守敌闻风而逃,38团追至小井受阻。
37团攻击大井以北高地,敌人炮火很猛,两次冲击,都未得手。
下午,吴瑞林副司令赶到前线,组织两个团的炮火,掩护37团、38团从两侧夹击大井,一举成功。又乘势向西仓库掩杀过去,同时分兵夺取丰台车站。敌人全线崩溃,残敌纷纷向北平逃去。
39团1营在团参谋长魏化杰率领下,越过丰台,猛打猛冲,不要俘虏,直奔七间房。
离休前为某军军长的魏化杰老人说:
我手里是幅日制地图,图上看,七间房就在丰台东北五六里处,那时那儿都是菜地,如今都是高楼大厦了。问俘虏,问老乡,都说不知道,实际上也真没有这么个地方七间房,那也得找呀。我们的任务是占领它,并在那里构筑阵地,进行防御。
跑出10多里,前边又打上了。1连长马连喜说碰上个地主大院,没炮,攻不动。我说投手榴弹呀。他说院墙太高,投不进去。我说见鬼了,天底下还有投不进手榴弹的地主大院?这时,几发照明弹升空,我的老天爷,什么地主大院呀,是北京城的城墙,就在广安门附近。
撤到后边一个村子,天亮了,工事还没修好,敌人就攻上来了。
辽沈战役,4纵守塔山,都说塔山无险可守,那也有座小山。我们5纵守丰台,周围一马平川,只有几个土包。这对攻取丰台有利,这回转攻为守了,难易就颠倒过来了。
李维英老人说:
进关后,不能说大小仗都是顺风仗,但敌人确是不经打了,它知道它不行了,士气不行了。像沙河,一顿炮火,就冲进去了。抢占丰台,也没费多大劲儿。
在丰台车站看到那么多铁轨,一条条像地图上的等高线似的,大家说这是个什么地方呀?国民党那些仓库,枪炮弹药,粮秣被服,什么都有。后来清点,光坦克、装甲车就106辆。那时对抢占丰台的意义,基层官兵并不了解多少,看到这些东西,就掂出些分量,知道敌人不会善罢甘休了。
丰台实在是太重要了,换了谁也要拼命的。
西班牙内战中,佛朗哥叛军4个纵队攻打马德里,屡攻不下。后来派出个第5纵队,化装潜入城内,里应外合,果然得手。从此,“第5纵队”就成了“奸细”、“特务”的代名词,声名狼藉。因此,各野战军开头都没有5纵,东北野战军是先有1、2、3、4、6、7、8、9、10纵,最后才有5、11、12纵的。5纵组建不久,就赶上辽沈战役,是骡子是马该遛遛了吧。却没打上什么叫得响的硬仗、恶仗,没想到这回在丰台遛上了。
进攻丰台的92军、94军,是全美械装备的中央军,华北“剿总”的主力、精锐。
15日晨7时左右,先是10分钟的炮火急袭,随后坦克就在阵地前隆隆地出现了。烟尘中,后面伴随步兵头上暗绿色的钢盔,像瓜田里的西瓜似的滚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