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晃晃 十二(1)

我们在粮道街中学上学的时候,我们所在的城市正在悄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大人们总在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比如又开始翻新黄鹤楼。我们一起从蛇山脚下翻进公园,来到正修建中的黄鹤楼,黄鹤楼上狼藉一片,一个工人正在黄鹤楼后撒尿。我们偷偷跑到楼顶,边峰感叹说,这哪有什么白云黄鹤的那份飘逸与诗情。高启嘿嘿笑说,说不定当年李白同学喝多了酒在此撒过尿也说不定的。

边峰则固执地认为,即使是李白的尿那也是仙尿,这几个粗野的工人怎么能在此撒尿呢?李鸣当即拉开裤子说,我姓李,算是李白的后人,我也要撒一泡尿表示我到此一游。高启说我也要撒,于是几个男生站成一排面对武昌城开始向下撒尿。五条白线浩浩荡荡落在蛇山之巅、众生之上,颇有水淹武昌城之势。只可惜那日江风甚大,尿线到半空中就已经被吹散了,春风化雨般洒落全城。

尿毕,边峰大声吟道: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我们提提裤子,相对大笑,个个感觉到意气风发。

不幸的是,我们在楼上撒尿被工人们发现,他们将我们赶出了黄鹤楼,我们当场发誓说,以后就算请我们来也不来了。对于这个誓言我没有很好地执行,倒不是我喜欢这儿,而是常有一些外地来的傻B客户要来这玩,我只好陪同前往,几乎每月几次,而且黄鹤楼的票价也从最初的3元一直涨到了100元。这让我每年花去的门票费也越来越高,这纯粹是在扯蛋,扯黄鹤下的金蛋。

我们被赶下楼后就去江边玩,我们用瓦片在江面上打水漂。疯玩了一阵后我们就或站或坐看着对岸的风景,那边是睛川历历汉阳树和更为繁华的汉口镇,这个城市正在日渐繁华,而我们也都在不知不觉中长大。边峰感叹说武汉真他妈的大,长江真他妈的长,我们人啊都只是一小片水花,应该是小水滴,但是我们都要活出个人样来。其时红日正在汉口的高楼间浮沉,汽笛声声,江潮滚滚,任何巨大的水花都只是一闪而没,可是我们感觉不到我们的渺小,冥冥中似乎有命运的声音在呼唤我们,理想在每一个少年的心中如鼓满的风帆正欲启航。多年后,我每每想起这一幕都会感动流泪,是什么让年少时梦想不再了呢?

高启突然提议说,我们天天在一起玩,都是好朋友,不如我们也结拜成兄弟吧,跟《射雕英雄传》中的“江南七怪”一样,从那次花和尚事件中我们也看出来了,只有团结才会不被别人欺负。边峰说这是一个好主意,我赞同。我也赞同,这是一件很时髦而有血性的事,肖水生也赞同,李鸣稍一迟疑也同意了。王婷、祝娟、高秀这三个女生当时也在场,王婷拍手说好啊,过去有桃园三结义,咱们也来一个江滩结义,我也要加入。祝娟看着肖水生。高秀则明确说无聊,我才不要加入呢。高启呵斥她,小丫头滚一边去,谁让你参加了,女生一律不许参加,这是男人们的事。王婷说江南七怪也有一个女的,凭什么我们不能参加。李鸣也反对说怎么能跟女孩子称兄道弟,不许参加。最后边峰出了一个注意说等一下我们要宣誓的,你们女生就当监誓人好了。王婷勉强同意,祝娟则无所谓,只觉好玩而已。

我们没有香,也没有关老爷可拜,高启说高秀去买一包烟来点燃就当香烛了,边峰也说没有关老爷可拜,我们就拜长江,对面不是还有龙王庙么,我们拜龙王爷也是一样的,结拜兄弟讲究的是一义字,形式是次要的。众人都点头称是。然后是报出生年月,高启最大,是大哥,肖水生老二,李鸣第三,我第四,边峰第五是小弟。

我们郑重其事地每人点燃三根香烟,对着长江和对面的龙王庙跪下三拜,然后我们一起跟着边峰念誓词:我,曾继来(各人念自己的名字)愿意和这四位一起结为异性兄弟,今后互相帮助,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绝不悔誓,否则天地不容,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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