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赵老师笑眯眯地瞅一眼刘老师……
刘老师笑着问我:“张雅文,你知道我和赵老师是怎么回事吗?”
我羞怯地笑了,故意摇摇头。
刘老师撸一下我的脑壳:“你这小傻瓜,什么都不懂!”
其实我懂,我只是不好意思说。
我带着两位老师坐着小船过了永翠河,沿着山路走了一段,就来到那片大草甸子。我在前面带路,从一个个塌头墩子上跳过去,回头告诉老师踏着我的脚印走,免得掉进水里。可是他们的鞋袜还是很快就湿透了。
赵老师问我:“你天天上学鞋都弄湿了,怎么上课呀?”
我说:“我带着一双干鞋呢,到学校就换上了。”
刘老师说:“你这小家伙可太不容易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跑这么远去上学?”
“为了长大找工作呀!”我笑着回答。
“你长大准备干什么工作呀?”刘老师学着我的样子童声童气地问道。
“唱歌!”我不假思索地说。我从小就爱唱歌,在我当运动员之前,一直想当歌唱家。尽管我从未见过歌唱家在台上演唱,可我看过马戏班子在街头演出。
“唱歌是为了什么?”刘老师又问我。
“为了给我爸妈听!”
听我这么一说,两位老师都“哈哈”大笑起来,赵老师不小心又掉进水里了。
“记住,不是为了给你父母听,而是为了给广大群众听,为了你自己的生活!”刘老师笑着纠正我。
穿过大草甸子,拐过山口,就能看到我家山沟里住的几户人家了。只见山沟里炊烟袅袅,夕阳晚照,幽静的山村传来了几声狗叫。
赵老师问我:“哪个是你家呀?”
我笑着说:“你猜!”
赵老师指着沟口的一幢草房:“是这家吗?”
“不是!”
她又指着另一幢草房,我说:“还不是!我告诉你吧,山沟里面最破、最小的那间窝棚,才是我家呢!”
赵老师一脸疑惑地瞅瞅我……
我远远就看见母亲蹲在门口用艾蒿熏蚊子呢。每天晚间都得这样熏一遍,不然蚊子太多没法睡觉。我老远就扯着嗓门喊起来:“妈——我老师来了——”
母亲急忙从烟雾中站起来,撩起衣襟擦着烟熏出来的眼泪,一脸惊讶地望着我们……
到了跟前,赵老师疑惑地问我一句:“这是你奶奶吧?”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梳着老太太的疙瘩髻,穿着扎腿裤子,带大襟褂子,一副老太太的打扮。那个年代,五十多岁的女人就是地地道道的老太太了。现在她头发花白,微微驼背,已经是典型的老太太了。
“不是我奶奶,是我妈!”我笑着更正。
这时,父亲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他急忙踩灭艾蒿,一脸尴尬地笑道:“让二位老师见笑了。你看我这个家实在不成样子。这样吧,请二位老师在我家吃顿便饭,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就走,却被赵老师叫住了。我知道父亲是要去邻居家借细粮。
“不不!我们不在这吃饭,我们来看看就走!”
“老师,在这吃吧。我妈做的疙瘩汤可好吃了!”我却拉着赵老师死皮赖脸地留她。
母亲急忙瞅我一眼……
两位老师打量着我家矮趴趴的窝棚,往满屋是烟的窝棚里瞅了瞅,不知是烟熏的,还是什么原因,我看到赵老师的眼圈红了。
临走,我和父亲把两位老师送到山口,刘老师握着父亲的手,郑重地说:“大叔,你这孩子错不了,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谢谢老师的夸奖!”很少见到笑脸的父亲满脸堆着笑容,连声说,“都是二位老师教得好,都是二位老师教得好……”
这天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一个劲儿地打蚊子,却听父母在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唉,真是的,老师对咱老多咕这么好,咱连顿饭都没留人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