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刘天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叫很爱很爱你的女人准时拨响他的座机。
一星期来,刘天的午夜生活是和她的声音纠缠在一起的。现在来总结她说话的特点。很爱很爱你最大的语言特色是词汇量少。一个星期里,她对刘天说得最多的三个字是“想”、“爱”和“死”,让这三个字发生关系的话,它们就是“想死你了”、“爱死你了”、“想死你了爱死你了”。
现在可以对这个女人做出如下猜测:一、这是个不怎么有文化的女人;二、这是个空虚极了的女人;三、这是个正被这种对她来说十分新鲜刺激的空间爱情弄得五迷三道的女人,至少在这一个星期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空间男人主宰了她的生活。
说心里话,和很爱很爱你说话刘天会感到温暖。对眼下这个虚空的八月来说(噢不!已经快九月了,时间在流逝啊),温暖是种致命的东西。它可以使刘天鄙视文化。文化多无聊嘛,许多时候,它的最大价值难道不是成就一些杀人的尖牙利嘴?所以很爱很爱你是个多么可爱的女人啊,真高兴她没文化,因此她可以像只乖顺的鹦鹉一样反反复复明确无疑地向刘天表达她的爱,使温暖的汁液从电话线里流出来。
如你所知,很爱很爱说,想死你了。
刘天说,爱死你了。
我真的好想你呵。
我真的好爱你呵。刘天道。
我也好爱你。她的声音仍在喉咙里打着转儿,她说,很爱很爱你。
一个多小时的词语反复之后,刘天渐渐烦乱起来。过分单调的爱的表述虽然能使身体在某个时段温暖起来,但说到底那还是一种虚空的温暖。他在想,如果换一种情形:叫很爱很爱你的女人趴在他怀里,让他感到一种扎扎实实的温暖,她不需要再说什么,只要用她的身体把他的身体填满就可以了,那才是桩真正温暖的事情。
很爱很爱你总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刘天偶尔会怀疑她是利用他这个空间男人来催眠。现在他感到有点沮丧,却听很爱很爱你呢喃道,我要和你睡觉。
嗯哼!正合他意。
刘天说,我也想和你睡觉。
你来和我睡觉。
刘天却犹豫了。他说,可是,第一,我离你很远;第二,我是个——我来和你睡觉嘛。她打断了他。
刘天幸福地提着电话站起来,感到一种诱惑。就在此时,陈词和赵示哲正在黑暗里交欢,一个人的皮肤可以贴着另一个人的皮肤,一个人的肉可以撞击另一个人的肉,动能的增大导致温度的上升,他向往和一个女人去睡睡觉。
刘天拿定主意,明天就去和很爱很爱你睡觉。他说,我明天就坐车去看你。
很爱很爱你清醒起来,在喉咙里转悠的声音鱼跃而出。太好啦,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刘天说,是的。
放下电话,刘天摸索着爬上床,激动的同时豁然想到,不出意外,就在明天,他会尝试和很爱很爱你做做爱,他愿意用一个并不熟悉的女人来验证自己,说心里话,直到现在,他仍不能肯定他的间歇性阳痿症——如果是种病症的话——有多严重。他需要把这问题弄个水落石出。
在未来的某个下午,刘天会在健身房里勾引一个叫可可的医学院女学生,就在那个下午过后,那个叫很爱很爱你的女人在刘天的记忆里只可怜地剩下如下三个镜头:
镜头一:刘天从长途巴士上下来,穿梭在人流里。他站到汽车站大门左侧。这是他与很爱很爱你约定见面的地方。他拿出手机。大门右侧响起刘若英浅白的歌声,“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歌声里浮动的是一个娇羞的女人。她长得很软。四目相接,刘天看到她眼里的紧张。她的紧张使他沉稳。上了出租车,他留意到她主动与他一起坐到后面。他一把搂住她,叼住她的嘴。她的胸部熨帖。她的口腔滑爽。
镜头二:A、在很爱很爱你的阔大的床上,叫刘天的裸体男人长久地紧抱叫很爱很爱你的裸体女人。很爱很爱你是天底下最顺从的猫,刘天是天底下最软的面包。B、很爱很爱你给刘天口交,她的技术很不熟练,刘天觉得她的牙齿硌得他不舒服,他们第一次做爱失败。C、很爱很爱你再次给刘天口交。很长时间后,很爱很爱你歉意地说,我嘴好麻。刘天说,算了吧,别累着你了。停!停下!停下吧!你是个好女人。这是他们第二次做爱失败,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