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长期客居贾府的另一个真相(5)

由此看来,贾家虽然算不上最好的对象,但也算是不错的选择,宝玉长相又好,姐姐又是正当红的贵妃娘娘,重要的是亲上加亲,日后有了麻烦,贾家总不能置薛家的孤儿寡母于不顾。

然而,宝玉和宝钗却实在不是一对合适的好夫妻,宝钗虽然对宝玉有些好感,却也只是女孩子的青春萌动而已,这两个人完全不是志同道合的姐弟俩,而宝钗之所以想嫁给宝玉,大半的原因是出于家族的考虑。宝钗虽然没有黛玉那样的纯真率直的个性,却比黛玉有着更强烈的责任心和担当力,宝钗之苦,苦在太懂事太争气,薛蟠若有妹妹一半的心力,薛家必定大富大贵。只可惜,千斤重担落在了一个女孩子身上,要拿着自己的婚姻来拯救整个家庭的没落,宝钗如何能够不苦?

黛玉之苦,是天性所致,而宝钗之苦,是社会所使,黛玉的悲剧令人感伤落泪,而宝钗的悲剧令人扼腕叹息。于是读者也就更加明白了薛氏母女在贾府的不容易。为了能够有所依傍,母女二人甘愿充当“门客”,每天承欢贾母膝下,又要时刻察言观色陪着小心。薛姨妈母女在贾府中并非如鱼得水,也是需要承受相当大的心理压力。

薛宝钗海棠诗最著名的一句便是“淡极始知花更艳”,这是她自己精神追求的写照。但以红楼花语而论,她却是艳冠群芳的花王牡丹,怡红夜宴中,宝钗抽到的花签是“任是无情也动人”,这句诗出自于唐朝诗人罗隐的《 牡丹花 》:

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

共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书中,宝玉也曾把宝钗比作杨贵妃,很自然地读者会把宝钗跟丰艳秾丽等词语联系到一起。而且受87版电视剧的影响,对宝钗、黛玉这两人的扮相存在严重的误解:剧中的黛玉出场便是一身素衣,零星几支钗钏,清素得很,而宝钗动辄便是满头珠翠,锦衣华服。其实相当错位。薛宝钗名虽为“宝钗”,但并不爱好富贵饰物,而且衣着打扮极尽朴素,这才符合她“雪”的特征。相反林黛玉却是个标准的贵族小姐,衣着饮食无不极致讲究,服装色彩也多以红色系为主,这也才符合作者“爱红”的精神,作为钟爱黛玉的贾宝玉,更是视红色为最美的色彩,第一流的人物必定穿着第一流的色彩,黛玉平素一定少不了穿红着绿。而宝钗之所以不得宝玉、贾母等人的喜欢,跟她的个人爱好和打扮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贾母、贾宝玉等人毕竟是沉睡在富贵梦境中的迷糊之人,并不懂得“淡极始知花更艳”的真道理。林黛玉和薛宝钗,就好像是汉成帝时的赵飞燕和班婕妤,赵飞燕虽然妒忌成性,不惜残害后宫,但单以爱情而论,却也未必不可取,至少她对爱情的要求是相当高的,不允许其他女人的分享。而班婕妤却是一个著名的贤德女子,在汉代的后妃中享有盛誉。太后也曾夸奖她:“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以楚庄王著名的贤妃相比班婕妤,可见其高洁的品质。但这个贤德美人在赵飞燕进宫后就立即失宠了,从此便侍奉太后了却余生,既是悲哀,也是她的聪明,躲在太后的羽翼之下,至少没有受到赵飞燕的残害。直到今天,班婕妤留给后人就是那首著名的《 团扇歌 》: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圆如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可见,爱情面前,不论贤邪,即便皎洁如霜雪,也难免恩情中道绝。薛宝钗还是班婕妤,都是输在太过贤惠,对男人而言,任性的女人往往更有吸引力。

己卯本曾于宝钗此海棠诗句后做出点评:“好极,高情巨眼能几人哉?”薛宝钗正是《 红楼梦 》一书中为数不多的“高情巨眼”之人。红楼众人多数都属“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之辈,只管尽享富贵,哪管风云变幻?即便林黛玉也是一样,虽然知道贾府的收支“出得多,进得少”,但依然娇荣尊贵,过一日算一日,只沉浸在自己的小情调中。而薛宝钗能于富贵之中实施节俭,在尚未完全没落之时作日后之计,是难能可贵的清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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