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船一上来,后悔能有什么用,这颗豆子已经五六个月大了,陆染像只笨重的企鹅,每天走起路来都摇摇摆摆的。在孩子未出生前,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就张罗起名字来了,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汉字都拿来用一遍:周卫国,周天亮,周小明,周家宝……
报纸,词典摊了一桌子,有一次周老太太问陆染意见: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
陆染低下头一看,本儿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周大彪。
气得她当场就撂下一句话:怎么不叫周星驰周润发周树人呢?说完,转身就回卧室,摔上了门。
最后周家全票通过,决定就叫周小傲。听听,多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名字,一点气质都没有。
照他们的逻辑,以后周小傲的儿子就得叫周小小傲了。陆染懒得理这些人,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何况与之前起的什么卫国、富强一对比,小傲至少没那么俗。
生小傲当天,一家老小全部出动,一拨儿在病房里待命,以周老太太为首,有说有笑地在那儿谈着什么。另一拨儿就是周傲和陆清,他们俩守在手术室门口,各居一角,沉默不语。
自从陆染结婚以后,陆清心里对周傲老是有一股无名怒火,这种感觉十分孩子气,就好像本来自己能够独享一个大蛋糕,忽然不知道从哪儿蹿出个人来强行夺去了一半一样。
又委屈,又愤怒,又失落。
何况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正在令她最重要的亲人经历着如此痛苦!
脐带缠住了胎儿的脖子,顺产不了,医生出来通知家属剖腹产的时候,陆清急得都要哭了。在她看来,这是人类发展史上最不合理的一项设计,活活地在肚子上划上一刀,弄个大洞,把孩子一取,再缝上。而且这一取一缝,一万块就没了,简直是抢劫。人家美国女人生孩子,住的是高档医院,从生孩子到离院,享受的是贵族般的待遇,最重要的是,一分钱都不用花,政府全程埋单,所以人家生起来没完没了,反正生多少都不要钱嘛。
再放眼看看中国版本,病床得提前预约,离生产前多少天就得在那儿排着了。好不容易排到了,生吧,麻醉师你给不给红包?不给,哈,不给你心里有底吗?医生打不打点?孩子还没等落地,钱包就空了。
现在还有美容刀,看上去不至于那么丑陋,但倒退几年,陆清在浴池里见过剖腹产的女人,肚子上爬着一整条“蜈蚣”,再美的脸,脱光衣服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觉得生孩子就是女人对自己最可怕的自我毁灭,什么“爱他就为他生个孩子”,什么“孩子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这种屁话还真有大把人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