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海的心蓦地震颤起来:"哦,裴裴,多少次你欲言又止,竟仅仅是要跟我握握手!你那么渴望读书,那么羡慕读书人,你认为握住我的手,就如同握住了文化人的手,是吧?可我不配--裴裴,我真的不配呀!"
紧紧握住裴裴的手,幸海分明感到她全身在颤抖。
"谢谢你,小哥哥,我总算握过一次大学生的手了!"裴裴热泪盈眶。幸海不知说什么好,泪水也陡然涌出了眼眶。
再后来,幸海也没能见到裴裴。听大嫂子说她已经结婚了,嫁给了外村一个离异的民办教师。幸海曾在一次去大哥家的路口上碰到过裴裴,身怀六甲的她,皮肤还是那么白皙,且多了一分女人的成熟与娇媚。
那是幸海最后一次见到她。她或许没有看到幸海,直到消失在傍晚的暮色之中,直到他手里的书掉在地上。那时幸海有着莫名的失落感,或者说,他还有一些后悔和痛惜。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大哥家的,也不知是怎么走出大哥家的。
开学了,幸海每天都能见到小芳,无时无刻不在为她激动。
小芳的皮肤白皙娇嫩,笑容清新迷人,浑身透露着一种水乡女子特有的精明与灵气。学校里许多男同学或明或暗地对她倾心。幸海如热锅上的蚂蚁,丝毫不能静下心来去想如何才能使他和小芳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倒是小芳比他还要体贴,每月总要给他几斤细粮。
第一场雪后的那个周末,小芳约幸海去看电影。那时一张电影票五角钱,只花了一块钱,幸海心里就忐忑不安起来,总是想起爹娘在烈日的曝晒下锄草的情景。进去刚刚落座,小芳又跑出去,买了两包瓜子回来。当时幸海并没意识到这些都应该是他的义务。小芳抓一把瓜子给他,接瓜子时他碰到了小芳的手,心头一阵澎湃。
他们看的是印度电影《爱的火山》。那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幸海被深深感动了,但始终没有借机说句"一语双关"的话来感动小芳,自始至终他都像一只贪嘴的老鼠,只是愣在那里"咔嚓咔嚓"地嗑瓜子。
那场电影成了他俩关系的转折点。幸海给小芳留下的印象是小气、愚钝,或是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幸海却并没有感觉到小芳的变化。
快放寒假时,幸海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行动,晚自习约小芳到操场里散步。
那时候,大多数同学都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裤,不论男生女生都穿着笨重的大头鞋。操场里盖满了雪,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晚不是十四就是十五,月亮很大、很圆,还是红月亮--真的是红月亮!是早晨太阳初升时的那种橘红。那是幸海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过的红月亮。
这样迷人的月夜无疑是谈情说爱的最好时机。幸海想,那就先从月亮说起吧,从嫦娥与后羿的故事说开去,便足以说一晚上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还有脚下这片洁白的雪地,他想,自己完全可以这么说:"小芳,我真想变成这片片雪花,而你是这广袤的大地,就让我们永不分离,即使我融化了,也要融进你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