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趁混乱悄悄溜出了人群,撒腿就往四车间跑。
四车间简陋的休息室内,有一排排更衣箱和几把长椅及大工作台,身穿工作服的晃悠正在台钳上专心地做着什么。台钳下半导体播者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屋内房梁拴住一根自制的单杠,小猫正在奋力地拔单杠,大汪、喜子等大部分青工正在看段玉刚和老兄弟划拳。
段玉刚和老兄弟交叉着叫喊:两好;巧七巧七;全去全去;四儿四儿;酒呵你喝;你喝你喝;三星照啦……老兄弟脸红脖子粗地拉长声音喊着,段玉刚一脸坏笑,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到他面前。八匹马,你骑!逮着了吧。段玉刚收起了拳。再来再来。老兄弟拽着他不放。段玉刚得意地走来走去:赌奸不赌赖,说好的一拳见亮。晃悠,老兄弟输了,这月咱组的困难补助归我了。晃悠头也不抬笑着:归谁我不管,你们俩别打架就行。
老兄弟很后悔,感觉上了段玉刚的当:我这月罗锅上山——钱(前)紧,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说你跟我争什么。段玉刚一脸坏笑:谁也不富余,谁也不嫌钱多。老兄弟还是很不甘心他的困难补助就这样没了:再来再来,三拳两胜。
段玉刚不屑地:别再栽你了,我拿脚豆儿跟你划你都赢不了!
众人一片哄笑。
秦光明身着工作服冷着脸走了进来,他左右环顾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不阴不阳地问:我说各位兄弟,午休时间就喝上了。是不是有些过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楞了。晃悠停下手中的活拿起桌上的大瓷缸子慢悠悠地走向前:秦副,你闻闻,这是酒吗?秦光明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着刚要接过瓷缸子。段玉刚上前一把夺了过瓷缸。一仰头,一口气把缸子里的水喝掉。一抹嘴:二师兄,请您检查。说着他一口气吹向朝秦光明,秦光明赶忙躲闪。这是酒吗?那儿还有一保温桶呢!咱俩把它都干了,怎么样,师哥?
秦光明刚要说什么,闻安跌跌撞撞就冲了进来:师傅,师傅!段玉刚扔下瓷缸,抓住闻安:出什么事了?闻安带着哭腔说:师傅,丁姐让二车间老皮给打了。段玉刚使劲揪住闻安: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伙也面面相觑,以为听错了。
闻安平静了一些又详细地说:团委组织学跳集体舞,老皮在一边骂丁姐小寡妇,还说咱们车间马上就要解散了,他们拿丁姐找乐,丁姐还嘴…没等闻安说完,段玉刚头上的青筋立刻暴了起来,他一把推开闻安,高喊:抄家伙!说罢,打开更衣箱从里边挑出大号活扳子就往后腰上掖。晃悠手疾眼快地从段玉刚后腰板带上拔出活扳子,扔回更衣箱:寸铁寸凶。老兄弟、小猫和喜子大汪等青工抓过门后的条帚和墩布,三下两下用消防斧砍成几节木棒。
段玉刚顺手又拿过一根棍子掖进怀里,带着众人撒气腾腾地冲出门。
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地就要发生了。
身为车间副主任的秦光明,刚刚还为划拳那点小事搬弄是非,却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他没有阻拦。
他看着他们冲出四车间,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操场上的吵闹仍然继续着,看热闹的人也仍然在看。
被羞辱的丁惠茹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破口大骂:老皮!你臭流氓!我和你拼了!说着要往上冲,满晓星和几个刚来的青工急忙拦住。满晓星劝慰丁慧茹:别理他们,我向领导汇报,追查他们打人的责任。老皮等人满不在乎地举起录音机把玩着:小寡妇别装了,没那么娇嫩。你什么没见过?做流产,看着爷们儿喝敌敌畏……
满晓星不知哪来的勇气义正言辞地斥责老皮:这几位师傅,我们这是团委组织的青工活动,请你们离开!老皮的兴趣突然转向了满晓星,边打量边问:哪儿来的?歌舞团下放的,身条不错啊。我陪你跳个舞?说着放下录音机就往前凑。满晓星不知所措地向后躲,声音颤抖着:你,你不准胡来!起哄的更加起劲儿了,噢噢怪叫着给老皮起哄:老皮,这个更嫩啊!老皮更来劲了,伸手就要拽满晓星。